关灯
护眼
字体:

前世今生:问镯(32)

再低头嗅一嗅胭脂,悄悄用眼睛余光扫过几人。

萦烟眼底如刺猬般的芒刺不见了,却依旧是遍地皑然白雪的苍凉,一抹幽淡的泪光,在明亮瞳仁之上一晃而过。

杨轻蕊惊异地张了张嘴,淡褐的瞳仁染了窗外阳光的金芒,闪烁地盯着我,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不甘地瞪了萦烟一眼。

十六儿是唯一出声的。她重复着这句:“姑娘,你当真第一天就用过了么?你当真第一天就用过了么?”

“那还有假?”我懒懒地伸了个腰,道,“我倦得很,先失陪了。十六儿,大夫呢?快叫人请进来吧!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可怕了点,其实只要处理得法,一般不会要人命,也不会毁容。你说是不是,轻蕊?”

杨轻蕊似乎吃了一惊,含糊不清地应了我一声,一甩长发,转头走了出去,再不看我了眼,更不看萦烟一眼了。

撩开珠帘踏入里间的卧房时,我听到萦烟很轻很轻地说了两个字。

轻得像羽毛一样舒缓拂过心头,痒痒地让人想低低地笑,暖暖地哭。

那两个字是:“谢谢。”

我很配合地继续吃了一天药,捏着鼻子熏蒸了两次臭臭的药,到晚上时水肿已经消了大半,虽是伤痕纵横,到底能辨别出我的原貌了。

根据以往的受伤经验,这样的抓痕只要处理得当,不太可能会留下疤。唐逸成傍晚来看我时送来了京城名医秘制的祛疤良药;不久,杨轻蕊那里又送来伤药,说是其父杨一清某次受伤时“御赐”的药。

这是我来到明代以后第一次和九五之尊的皇帝扯上那么一星半点的联系,想到只是因为脸上的抓痕,很奴性地产生了受宠若惊的自豪感。

唐逸宁看我渐渐恢复过来,居然对着我满脸的药膏笑了起来:“瞧这模样,可以去戏园子里唱戏了!”

我嗤笑:“行,你若扮小生,我便扮一回小旦去。”

他居然点一点头:“嗯,那也不错啊,我们还是一对儿。”

我闭了眼微笑时,右手五指忽然被并拢,然后一片沁凉从腕间迅速传到心尖,迫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枚传家的玉镯,也只你配戴,只我们才是一对儿。”

唐逸宁柔和而低沉地说着,却已将我惊得魂飞魄散。

猛睁眼,抬腕,我差点把自己的手腕甩到唐逸宁脸上。

白净净的一截腕子,分明套一枚澄澈莹亮的翡翠玉镯,翠色袅然中,白、紫、红三色云絮纹轻轻荡漾,若轻挽披帛的女子剪影,盈盈动人。

竟是那枚美人镯!

背脊汗水还不及渗出时,我已本能地抓起一下子没能甩出的玉镯,猛地一拉。

曾经费尽心思无法摆脱的玉镯,轻而易举地掉落在我左手掌间。而我因为用力过度,将手腕磕到了c黄棂,迅速青紫了一块。

我也顾不得疼痛,靠在枕上喘气。

关于玉镯的聊斋夜话

唐逸宁骇异道:“叶儿,怎么了?”

我苦笑道:“阿宁,你难道不记得……在另一世,你也曾送过我一枚镯子?”

“记得,记得我送给过你一枚镯子,似乎……和这枚很像。后来是不是还发生过一些事?像做梦一样,委实记不清了……”

他沉吟着说道,“不过,这枚镯子雕琢出的时间才六七十年,一直都在唐府之中传家,绝对不是你戴过的那枚。这一枚镯子……叫美人镯,又叫情镯,很有灵性……”

他讲了玉镯的故事,美好哀伤得简直没法和我后世的噩梦联系在一起,甚至让我也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两个相同的玉镯了。

相传,唐家祖居云南时,一位唐家公子无意间救了一个缅甸商人,那位商人知恩图报,回到故国后,派人捎来了一块玉石,说是块最上乘的翡翠。彼时唐公子正恋上一位富家千金,因家境平平,遂以此玉石作为聘礼,定下了这门亲事。

随即,和天底下所有读书人一样,唐公子负起书囊,赴京城参加科举。

这一去不打紧,整整就是五年时光,开始两三年还有家书来往,后来连音信都断了,和他相恋的小姑娘等成了老。

女家不乐意了,再三再四逼着退亲,唐家也怕耽误了人家,便同意了。结果那姑娘着实有志气,剪了头发抱着玉石跑尼姑庵里修行去了。

不久,京城有人带信回来,说是唐公子一病死在了异乡,那姑娘顶着家人压力苦等了五年,心都等得灰了,忽闻这等噩耗,便再受不住,吐出的血将那块玉石都洇得红了,不久便香魂杳杳,含恨而去。

上一篇:伪宋杀手日志 下一篇:舍我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