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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121)

他只顾恨恨说着,忽见杨定有些微不安,碧落本就色若梨花的面颊更是苍白失色,猛地想起碧落从小便随在慕容冲身畔,只怕情感颇是深厚,忙克制了恨意,放缓了语气道:“朕并不打算取他们性命,也只是教训教训他们,少这般落井下石而已。那凤皇……哎,朕从没想过他那样宁和的人,居然也会反!”

慕容冲宁和么?

他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克制了自己的仇与恨,向所有人,甚至向自己带来绝大耻rǔ的仇人,绽着永远宁和得体的优雅微笑?

“我困了……”碧落突兀地说了一句,仓皇地望了苻坚一眼,低声道:“我……我先回宫去休息……”

苻坚一怔,忙道:“好,你先去休息,晚点朕忙完了,便去瞧你。”

也没听到碧落应承,便见她低一低头,抱了肩,步伐凌乱地跑出殿去。

杨定皱了眉,竟不由向着她的方向踏出两步,方才顿住身子,默默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怅然若失。

苻坚淡淡道:“你喜欢她?”

梦还凉 莲心深深为谁苦(三)

杨定敛去笑意,深吸一口气,道:“是。这数月来,臣蒙她照顾,日夜相对,已不想与她分开片刻。”

他后退一步,跪下身去,郑重说道:“求陛下成全!”

日夜相对,不想分开片刻……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苻坚恍惚记起,自己也曾有过,那种不肯分开片刻,甚至宁死不肯放手的感情。纵然再多佳人在怀,甚至再为他人动心,却始终再不能有那样的感情。

那种感情,一生一世,只能拥有一次。

他缓缓道:“杨定,你似乎忘了,朕曾警告过你,你若敢负宝儿,朕将取你项上人头!”

杨定气息紊乱,但吐字依旧清晰明澈:“是,臣负了南阳公主。臣会向南阳公主解释清楚,相信公主通情达理,不会强求。如果陛下坚持要取臣的项上人头,臣即便奉上人头,心里也只留碧落一人!”

他跪在地上,见得到胸口剧烈的起伏,但神情居然说不出的镇定执着。

苻坚踱回御榻前,徐徐坐下,叹道:“杨定,你可想清楚了,碧落是朕的女儿,娶了她,朕不会容你再动归隐之念,也不会容你如以往那般敛了一身才学,天天嘻嘻哈哈和稀泥般混日子。她会是朕最珍爱的女儿,朕不会让她像她母亲那般离开朕的视线。”

杨定手心中泛出一层汗水,却又凉得出奇,又有种高烧冷热交替的错觉。但他还是斩钉截铁道:“臣愿不遗余力,为陛下重振大秦声威!”

苻坚沉默片刻,叩了叩御案,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杨定松一口气,唇角终于浮上一抹笑意,然后恭谨告退。

对着他年轻挺拔的背影,苻坚颇有几分无奈地叹息。

二人风华正茂,杨定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果然日夜相处了四五个月,碧落……还能嫁给别人么?

他没有封赏杨定,因为杨定可能已经抢走了他和云不言唯一骨血的心,以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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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等宫人见碧落回来,无不欢欣雀跃。

那日碧落突然离去,张夫人着实将他们叫去训了个遍,都在忐忑着,如果碧落回不来,他们这群人,也不知会给怎样发落。直到年底苻坚回来,令不许追究,才略略安心,却也无时不盼着她平安归来。

而碧落却懒懒的,泡在宫人预备的满是花瓣的芳香浴汤中,回忆那个小山村里宁静得连阳光都快凝固的岁月,想到温柔而熟练为自己搓洗头发的双手,竟像是做了一场梦。

或者,连现在这样奢华的生活,也是一个梦,梦醒来,她依旧偎在那个清雅微笑的男子怀里,轻嗅那淡淡的兰糙气息,听他一遍遍忧伤地呼唤:碧落,碧落……

她从来没到过长安,从来不认识苻坚,从来不知道桃李夫人,更不曾知晓,自己是个亲生母亲从不曾承认过的女儿……

碧落一矮身,将自己的整个脸部淹到了水里,好久,好久,直到憋得胸口疼痛得快要炸裂,才猛地钻出水面,用力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可片刻之后,她的胸口还是闷,仿佛有条毒蛇,正在心底盘旋缠绕,并且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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