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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126)

张夫人却已迅速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你无意于杨定?”

碧落略一低头:“夫人明鉴!”

张夫人扫过碧落和自己的女儿,忽然长叹一声,携了犹自发怔的苻宝儿,径领宫人离去。

那声叹息,穿过春日和煦的阳光悠悠散开,似带了薄愁隐忧,以及透骨而出的寒凉和悲哀,蓦地便将那阳光逼得暗了下来,透出凄凄地春寒来。

碧落禁不住抱了抱肩,觉得披风还是太单薄了些。

花非花 茧缠自缚啼痕淡(三)

青黛目送张夫人离去,不解地颤了下不涂而朱的绛唇,窥伺着碧落愁意深深的如夜双眸,终于没敢问出。

碧落便转过身,沿了回廊,往房间走去。

廊下鸟笼中的鹦鹉,依旧在跳跃啾鸣,浑然不知紫宸宫的主人早就换了一个,更不知扰了上一代人大半辈子的暗影刀光,爱恨难辨,又无声无息地开始在下一代人身上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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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步入自己的卧房,将彷徨地跟在她身后的青黛关在门外,默默打量着房中熟悉的摆设。

简洁素雅的案几,淡青云纹的茵席,天然水碧色的帐幔,一切的陈设,都是青黛来了后揣度她的心意重新布置的,她向来只是觉得顺眼而已,却从来没觉得亲切。

离开那么久,重新回到这里来,她居然不曾感觉到欣喜,反而怀念起小山村里那个门上破了个大洞的斗方陋室。

当日离开平阳,她也曾很怀念与慕容冲相依相守的太守府,可更思恋的,则是慕容冲温暖的怀抱,柔和的目光,悠远的微笑。距离那次五重寺相见,又已有一年多的光景,忆及他的音容笑貌,宛然还在眼前,并如醇酒一般,无声于心底发酵,愈陈愈烈。

紫宸宫内的青梅早已落尽,用浓翠欲滴的绿意昂然,宣告着又一年的春光归去。可只要对着那几株青梅,她的鼻尖,总会萦绕起让她心神恍惚的青梅暗香,伴着从八岁时她便熟悉的男子清新如兰的气息。

而那小山村的小小陋室,她又在怀念什么呢?

自然不会是杨定,杨定和她一起离开了那儿;也不会是附近的村民,她向来与人疏离,村人待她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更不会是那条黄狗,自从被她一脚踹离自己的卧处,它只敢天天去闹杨定……

她不该怀念那个贫困的山村,就如当初不该为了逃离,便龟缩在那里那么久。

可那里真的让她很宁静。午后的阳光,缠绵的落花,远近的鸟鸣,怡然自得的老老少少,还有,杨定明朗的笑容,清澈的眼神,温暖的指触……

坐在黄花梨卷糙纹条案旁,她忽然便觉得有些躁热。

正往玉鸭熏炉里添一把清心醒神的瑞脑香时,屋外传来青黛的声音:“姑娘,杨将军来了!”

杨定?

碧落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正想着要不要让青黛托辞请他离开时,已听得杨定清醇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就在这房里么?”

未听到敲门,门已被不疾不缓地推开,杨定抖落一身明媚阳光,踏入屋中,笑道:“怎么一个人闷在屋里?可别闷坏了!”

他说着,竟把门随手带上,连青黛都关在门外了。

这也太放肆了吧?

碧落蹙了蹙眉,淡淡道:“杨定,这里是秦宫,不是荒野小村。”

杨定走到她跟前坐下,自行倒了盏茶,啜了一口,眉眼弯弯笑着:“回到了宫中,我们就一定要划清界限,从此你归你,我归我,形同陌路么?”

碧落垂下头,没有说话。

那小小的简陋茅屋中,一直没有卧具,仅在碧落所卧毡毯前挂了几尺土布,便算是避嫌了。可对方每一次咳嗽,每一次叹息,甚至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地传到彼此耳中。更别说,杨定重伤时,碧落每日每夜将守在他身畔,用自己的身躯为他取暖,一口一口为他哺药,一点点与死神争夺着年轻的生命……

那种生死连心的焦灼,失而复得的庆幸,不知什么时候起,便将二人纽结于一处,让碧落那等孤冷的性情,居然不再抗拒这个男子如此靠近自己,甚至日日夜夜共处一室。

杨定握了握她扶在案上的手,为她将披风重又披上,柔声道:“近日天气忽冷忽热的,小心别着凉了。”

碧落勉强笑道:“一路这样艰难都过来了,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什么时候着过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