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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172)

那爆竹之声,正是高盖、宿勤崇等人已经得手的讯号。

两名出去探望亲卫走过碧落身畔时,带起一阵热风,将碧落的衣袂和青丝吹得凌乱飘舞,她却依旧僵直地抱膝而坐,呆呆望着帐外。

慕容泓笑道:“凤皇,你得对碧落好一点。本来野猫般的一个丫头,怎么给你整得跟截木头似的?就当她是苻坚的女儿吧,至少她现在只听你的话,是你的人了,对不?”

慕容冲笑得有点勉强:“四哥放心,你让我待她好,我一定待她好。”

这时,帐篷外两声急而促的惨叫,打断了兄弟情深的叙话。

慕容泓脸色一变,喝道:“怎么回事?”

他急急立起,掀开帘时,已见到躺于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高盖、宿勤崇等人持着火把,领着一队兵马,竟将帐篷团团围住。

“怎么,你们要造反么?”

慕容泓高喝着,正要踏上前时,背部忽然一凉,仿若一道冬日肃杀的冷风,呼啸着透心而过。

低下头,一截雪白的剑尖,在月下泛着妖异的红,剑尖尚有一滴两滴血珠,无声地滴落在前襟上,似谁眼中的血泪,尚在幽幽地晶莹着。

“凤……凤……凤皇……”慕容泓握住脖中的舍利子,努力想转过身来,看一看自己的弟弟,自己刚承诺,要好好护他一辈子的弟弟,可那剑尖倏地一收,如蛇信般缩了回去,他便再也立不住,捏紧那泪珠般的舍利子,高大的身躯仰面倒下。

他终于看到了慕容冲。

那一直含着清雅笑意的面庞满是悲伤,眼泪一滴滴地落下,落到他的衣襟和脸上。

“四哥,你是我的好哥哥。”他静静地说:“我……也一定会是你横刀立马,纵肆沙场的好弟弟,慕容家的好男儿。终有一天你会看到,我可以踩着苻坚的尸体,将他的大秦踩于脚底,我将用秦人的鲜血,来清洗我的耻rǔ,清洗慕容家的耻rǔ,清洗大燕的耻rǔ。”

也不知道慕容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但他的双眼始终没有阖上,保持着最后的惊讶和不解,还有一种……舒了口气般的轻松。

君不悟 铁马冰河孤魂殇(三)

串着舍利子的丝绳承受不住他最后的握扯,已经断了,两粒舍利子滚落在地,沾了灰尘,依然晶莹如故,似谁清明如镜的双眼,无声无息滚落的泪珠。

而碧落的耳边,又听到了谁在用忧伤清灵的声音在轻轻地吟叹:

“金凤皇,金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惆怅泾渭关山远,铁马冰河孤魂殇。”

她爬过去,拣起那两粒舍利子,仔细用丝绳重新串好,重新挂到慕容泓的脖颈中,抹下他圆睁的双眼。

慕容冲默默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用不太平稳的声调说道:“我会把他和释雪涧合葬,待回归关东时,再行迁回故国。”

随即,高盖等人假藉大将军之令传召各处将领,宣布慕容泓暴虐,已为近卫袭杀,近卫亦已伏法,与众将商议立中山王为三军统帅。

慕容泓动辄鞭责杖笞亲卫,众将无不心知肚明,说他为亲卫袭杀,倒也说得过去;便是有人疑惑,眼看掌握了中军的高盖、慕容永,协领左军的宿勤崇公开指责慕容泓暴虐取祸,所将部众又已军容整齐,严阵以待,也不敢轻易提出了。

何况,慕容冲行事温和,向得人心,因此即便是慕容泓的亲信部将,在混乱片刻后,也迅速判定了形势,向慕容冲跪地称臣。

都是慕容皇室之后,甚至慕容冲比慕容泓的出身更为尊贵,对于鲜卑兵来说,服从于他们中的哪一位,并无太大分别,只要好好收揽人心,慕容冲的地位,自当固若金汤。

眼看形势略定,趁着慕容冲安抚各方部众时,高盖急忙寻找被慕容泓抓起的杨定。

他身后,跟着影子般的云碧落,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般向前走着。

直到他们在中军的一顶小帐篷里找到杨定,碧落的眼中才有了丝色彩。

“杨……杨定……”她踉跄冲过去,奔向角落中那个半身是血捆缚得像棕子般的男子,忽然便觉得那麻木的心居然能揪了起来。

他死了吗?他应该不会死吧?

高盖已飞快上前,解了绳索,取出他口中塞的破布,急急唤道:“定儿!定儿醒醒!”

碧落蹲下身,一触着他衣衫,便觉冷湿一片,就着灯笼黯淡的光一瞧,便惊叫起来:“他……他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