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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223)

苻坚的目光骤然锐利,冷笑道:“哦?你以为朕在看阿房城?呵,朕知道慕容冲那小子恨死朕了。朕这一辈子看错了很多人,尤其是他,朕居然把他当成只知吟花弄月的无知少年,着实错得离谱,乃至今日被他逼到这等窘境,也是当有此报!只不过,他被朕当作女人睡了好几年,即便当了什么狗屁的糙头皇帝,也不过是个让人戳脊梁的男宠皇帝而已!说不准下次再打败仗,仗着一副好皮相邀宠取媚,让几个大男人睡上几夜,还可反败为胜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朕居然以为这狗东西会念旧情,去年特地把初相遇时的袍子翻出来赠他,还真够可笑的!本该赐他些女人衣冠脂粉,多让他显显本色才对!”

他虽笑得开怀,碧落却没应和他,黑黑的眸中渐渐涌上泪水来。

苻坚不觉沉了脸:“哦?你还念着那厮的好么?朕听说杨定对你不错,虽然不大留宿在你房里,可你吃的用的,全是府中最好的,再艰难也不肯让你受半点委屈。”

“是……他很好,女儿很知足。”

碧落强笑着,将泪水逼回去,再不敢说,她的泪水,只为苻坚一反常态的破口大骂,只为一个女儿对于父亲的心疼,还有,对于他和慕容冲那种已经无法评述的复杂关系的痛心。

苻坚面色略霁,重又站起身来,指往西北方:“朕在看……五将山。若有机会,朕真想去一次,去看看,你母亲最后呆过的地方,还有……安葬的地方。”

苻坚再没有提起慕容冲或苻晖的事,反而回忆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和他温雅的青衣兄长、淘气的不言表妹。

零零星星的过往,积了岁月的沉淀,泛着美玉般的光华,清润如一缕甘泉。

当山河破碎,家人零落,他还在怀念,怀念年少时最诚挚却最苦楚的那份感情,居然,无怨无悔。

到傍晚回去时,碧落又转到奶娘家去瞧了瞧,却见家中更是紧巴,隐隐听得说,有贫穷的人家,实在没法活了,甚至有易子而食的,让人不寒而粟。

当此困境,想帮太多人自是不可能了,碧落回到府中,便先去见秦韵,让她叫人送些粮食到南城奶娘家去。

秦韵略一犹豫,便传人快去准备,然后又对了铜镜发愁。

碧落奇怪,问道:“怎么了?”

秦韵愁道:“我怎么觉得我这些日子越来越丑了?”

碧落不觉失笑:“有了身子,自然会憔悴些,生下孩子来不就好了?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定,他哪会计较心上人的容貌?”

当日碧落被他从棺木中抱出时,早已丑得没有人形了,他还不是一样当成宝贝般看护着?若不是后来碧落着实太伤他心,只怕他还会这样护着她吧?

误佳期 独抱影眠灯花落(四)〖实体结局篇〗

“可我不是他的心上人。”

秦韵撅起嘴,将镜子反转过去,撑着下颔望向碧落:“他只喜欢我笑得漂漂亮亮,说我一对酒涡儿和姐姐一模一样。”

碧落震惊得猛地坐直身,惊动了腹中胎儿,不知是伸了拳还是踢了脚,把碧落痛得脸色发白。

秦韵大惊,忙扑过去叫道:“姐姐,怎么了?”

碧落顺过气来,勉强笑道:“没什么,小家伙不安份呢。”

她抬起眼,望着秦韵虽不如自己美貌,却远比自己青春活泼的面容,微笑道:“韵儿,你别疑心杨定。他待你好得很。”

秦韵工笔细描般的柳眉弯了起来,笑道:“我没疑心他啊!我也知道他待我好。他和我认识没两天,便把你和他的事告诉我了。他说我笑起来很像你,还说可惜得很,你很少会笑,如果你能和我一样常常笑着,他便是放开你,也不会觉得这样累。”

碧落如饮了醇酒般头脑昏沉,实在不明白这女子怎么还笑得出来。她吃吃问道:“你……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还愿意跟他?怎么还会对我好?”

秦韵奇怪地望着她,仿佛她问的是个极白痴的问题:“我喜欢他,自然就跟了他啊!他喜欢我笑,我就常对他笑;他喜欢你,我便对你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对,为所爱的人付出,应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碧落才会以慕容冲的悲喜为悲喜,以慕容冲的爱好为爱好,哪怕慕容冲将她送给别的男人,将她扔入棺木,她都无怨无悔,直到找到慕容冲为自己留下的一点寄托,她才肯在心灰意懒中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