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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243)

“有了白头发……是好事么?”

“是,是好事。我会一直帮你洗着,到你满头青丝,变成蚕丝一样的雪白。”

-全文完-

情永韵如歌:忆秦娥 西风残照笑如歌(一)

东晋太元十二年,历城。

霜风凄紧,梧叶飘黄,秋色已浓,秋意已深。

一辆朱盖翠幄的马车缓缓在一处修葺齐整肃穆的陵墓前停住,十余名早在墓前守候的侍从齐上前拜见:“参见主上,王妃!”

“免礼,都备好了么?”

杨定一袭素色长袍,从车上踏下,清澈的眼睛在翠柏丛菊间的汉白玉雕花墓碑上转过,已蒙上一层忧伤和怅惘。

立刻有人上前答道:“回主上,都备好了。”

杨定便点头,转身撩过帘子,微笑向内唤道:“碧落,出来了。”

苍白瘦巧的手伸出,搭在杨定臂上,雪青色的云锦袖子拂在杨定掌心,凉而软。

杨定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扶下了车。

发黑如墨,眸黑如夜,雪青云雁纹暗花大袖襦裙,淡紫丝质披帛,衬着一贯的雪白容颜,这个往日总是剑不离手的女子,居然显出几分如不胜衣的柔弱。

“杨定,这是哪里?”她迷茫地转动着眸子,看着苍瞑的天空,寂寥的山色,轻轻道:“这里……很悲伤。”

“因为韵儿,所以悲伤。”

杨定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贴住着她微凉的手指,牵着碧落,走到那摆满祭品的墓碑前,柔声问道:“碧落,还记得韵儿么?”

碧落迷惘地望着杨定:“韵儿,是谁?望儿已经死了,你告诉过我。他……他是再也回不来了。可韵儿……是谁?”

“韵儿……”杨定接过随从递上的香,躬身cha到香炉中,望着汉白玉碑上亲手所刻的几个字,差点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最好的女人……”碧落喃喃地重复一遍,慢慢走上前,蹲下身来,一个字一个字抚摸着,辨认着,然后念出口去:“杨门……秦氏夫人……之墓,夫杨定……泣立。”

“秦氏夫人?”

碧落侧着头,蹙眉细想,黑黑的眼珠没有了以往的清冷,却始终弥漫着寻不出前路的惶惑,和让人心疼的脆弱无依。

杨定如被蛊惑般,不由走到她的跟前,捏住她的手指,在墓碑上的字上轻轻描摹着,低低说着:“对,秦夫人,秦韵,我们的韵儿。记得吗?她一直叫着你,姐姐,姐姐,宁可自己挡到刀锋前,也不肯告诉坏人你去了哪里……”

碧落眸子里有什么跳了一跳,恍惚看到一个面如芙蓉的绯衣女子,笑意盈盈,沿着回廊向自己奔来……

“我似乎记得了,可……记不清……你认识她很久了么?比我还久么?”

“哦……”杨定扶了她,靠在秦韵的墓碑上坐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想着那双春光洋溢的笑脸,微笑道:“也不多久吧!她只陪了我一年。可对于她,一年,已是一生……”

西风禾黍,秋水蒹葭。

老树寒鸦外,长空呖呖,正雁落平沙。

侍从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避开,绝不去打扰深受拥戴的陇西王和他唯一的王妃相依相偎,喁喁细语。

杨定说,太元九年的那个夏天,那个他一生中最灰暗的夏天,他决意放开清冷冷的碧落时,遇到了一个活泼泼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秦韵……

杨定第一次见到秦韵,是在一个刚被鲜卑人屠尽的小小坞堡中。

残照当头,流霞碧红,照着满地死尸和鲜血的坞堡。鸣蝉聒噪,啼鸦厌人,更显得这里地狱般了无生机。

本该是炊烟袅袅,各家呼儿唤女预备纳着凉吃晚饭的时候,却只在一夕之间,莫名被刀戟加身,从此再不用为生计cao劳,再不用为琐事愁苦,更不用窈窕淑女求之不得而烦恼。

杨定牵着马,缓缓在死尸堆中走过,本是满怀的悲凉,忽然被自己的最后一个念头惊住,一边压抑着因异味而涌起的反胃,一边自嘲地轻轻一笑,眼底影影绰绰,尽是碧落惶然依在慕容冲身后的容颜,连再抬头看他一眼也不肯,只与她的冲哥十指相扣,低低敬他一杯绝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