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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55)

如果她在宫外,过得应该比现在快乐很多吧?应该还和原来那样,颐指气使,任性地敢对天下之主大声说着:不!

只为歉疚见到那样沉静的眼神,苻坚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岁月,不曾踏足过紫宸宫了。

慕容夫人熟悉的卧房近在咫尺。

低垂的银白帏幔,光彩流离的珍珠隔帘,随灯摇曳的翠竹屏风,一切陈设,宛如十年前。

踏入房中,依稀便记起,当日这屋中,也曾传出来银铃般的笑语,美好如天籁。那时,这屋中住的,是十四岁的清河公主,而不是二十七岁的慕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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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很安静,没有惨叫声,没有申吟声,也没有哭泣声,一如慕容冲走后,那安静的十年岁月。

风过帏幔,拂开一角轻纱,便见着那c黄榻上静卧的女子,面如白纸,清眸紧闭。

几个宫女围住她,掩着嘴,欲哭,却不敢,似怕扰了这女子的清梦。

“清河……”

禁不住地,苻坚轻柔地呼唤,奔到c黄边,小心鞠起那苍白纤弱的面庞。

“陛下!”几名宫女齐齐跪下磕头:“请陛下救救夫人!救救夫人!”

苻坚摸着了慕容夫人的手。如十四岁那般细弱而无力,几乎感觉不出脉搏来。

“太医!太医!”

苻坚压低了嗓子呼喝,也似怕惊醒了这沉睡了般的女子。

两名浑身湿透的太医上前,小心把了脉,又将眼睑翻开查看了,便一齐跪下:“请陛下节哀顺变!”

苻坚大怒,指着慕容夫人微微起伏的胸口,压着嗓子吼道:“她还有气息,你们没看到么?”

太医额上不知是汗还是雨,只是不断磕头,不敢言语。

这时,慕容夫人的手指轻轻动了一动。

只那一动,苻坚立时惊觉,忙揽住她,小心将她依在怀里,柔声道:“清河,清河!”

慕容夫人的眼睫霎动了几下,终于,吃力地张开,露出一双雾气冉冉的眸子,不再清如水,却如初生的婴儿般,转动半天,都似找不到焦点。

她轻轻地叹息:“好黑啊,为什么不点灯呢?”

苻坚抬头,儿臂粗的蜡烛高烧,却被门fèng的风,吹得扑闪不定,连银白的帏幔,也宛若拂拂欲动的暗影,挥之不去地飘荡着。

“快,快,多掌几盏灯来!”苻坚说着,将慕容夫人拥得更紧些,说道:“别怕,是……是没点灯。”

慕容夫人便笑了。

很轻柔的笑,在灯光下迷离如梦。而她也似在梦呓:“是你么?你来了么?”

她指的,是他么?

他已经十年没有留宿在她的紫宸宫了。

这十年,紫宸宫对慕容夫人来说,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罢?

她又怎会在梦呓时,还问起他来?

苻坚迟疑一下,到底低低地回答:“嗯,我来了。”

慕容夫人舒缓地叹息:“知道么?我刚才又做梦了。”

苻坚问:“什么梦?”

“梦见……铜雀台啊!你和我说……你不需降秦,你只需降我苻坚一人……”慕容夫人笑得无邪而灿烂,一如十四岁时那个无畏无惧的天真少女,连声音也娇侬起来:“知道么?那时,我好恨你……”

恍惚,时移世易,又是铜雀台,冷风瑟瑟间,两个胸怀天地的男人,对着那个少女畅朗而笑。

少女说:“我不降秦,绝不降秦!”

苻坚回答:“清河公主,你不需降秦,你只需降我苻坚一人!”

年少的清河公主扬着细细的眉,高声挑衅:“你可以降天下人,却降不了我!”

看着清河公主高傲地迤逦一条明霞般绯红的长裙从身畔走过,尚是飞扬跋扈年华的苻坚大笑:“我们可以赌一赌,我能不能降得了你!”

亡燕曾经的君主和太后,在使臣传递苻坚旨意后,几乎毫不犹豫,将他们的公主双手奉上,如同奉上一份虔诚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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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始终没有问,这场赌局是谁胜谁负。

或者,对他来说,这场赌局,和清河公主本人一样,都是无足轻重,不值一哂。

他所能看到的,是清河公主慢慢敛去了她的骄傲,有时会对着他盈盈地笑,有时会偷偷地望着他和慕容冲亲呢的身形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