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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97)

但愿不是,但愿不是……

碧落呼吸着杨定耳鬓边带着他体温的空气,低声道:“你……哪里错了?”

他哪里错了?

他一直知道碧落想做什么,碧落对于苻坚,特别是失败的苻坚,太过危险。混战之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便是秦王此时被刺,为稳定大局,继任者也未必能拿坐大的鲜卑慕容如何。他是因为太了解碧落,才斥逐她;而从另一方面来看,远离战场,也未必不是对她的保护。

但杨定居然回答:“我……我不该让你难过……”

碧落身体一僵,杨定已放开他的双臂,用他洁净的绯红衣袖,擦了擦她的眼泪,然后,居然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轻轻笑道:“你哭鼻子真难看!”

在碧落的惊怔间,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跃上了马,笑容终于恢复了清慡明朗:“碧落,走吧!”

碧落吸一口气,迅速跃上了马。

未至天明,他们已到了项城附近,果然看到了露宿于路边的十几个秦军,一脸疲惫地倒在地间酣睡。有几匹马儿散放在林中,矛戟散落一地,已经凝了一层清霜,想来都是骑兵了。

杨定下了马,用力推醒其中一位:“喂,喂,兄弟,你是哪位将军部下?”

那人似乎给很给惊吓了一番,虾子般向后退了几步,揉了好一会眼睛,大约发现不是晋军,才舒了口气:“我们是阳平公大将军部下。您是?”

杨定知是苻融部下,正是最前线的兵马,心下暗喜,亮了亮腰牌,道:“御林军翊卫中郎将杨定。”

那人立刻爬在地上磕头:“杨将军,拜见杨将军……您顺利出来了,天王想必也已全身而退了吧?”

其他人半梦半醒间听到天王两字,立时给惊动了,振足了精神,各各爬起身来拜见杨定。

杨定知他必把自己当成随苻坚身侧保护的近卫御林军了,笑了一笑,道:“我是临时奉诏前来的,刚到前面镇子听说秦军一时战败,所以连夜赶来查看。怎么,果然败退了?”

此刻,他言行之间极是稳重宁和,又不失将帅高门的气度,再无半点嘻笑轻浮之意。

骑兵们对视几眼,看住其中一位服色异于他人的骑兵,大约是几人中的职份最高的了。

杨定含笑道:“这位兄弟担任何职?”

那人忙上前来,答道:“我乃大将军麾下的陪戎副尉李德。”

杨定点点头,坐下身来道:“李副尉,我才从京城过来,对前方形势不明,可否请副尉详叙?”

李副尉叹道:“实话说,这场仗输得稀里糊涂,我职份低下,到现在还没弄清状况。”

杨定鼓励道:“李校尉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李副尉沉吟片刻,道:“我们随了大将军一路南行,一路都很顺利,十月十八便把寿春打下来,进驻寿春。听说慕容将军那边也很顺,很快下了埙城。只有洛涧梁成将军那里似乎不太顺,开始小胜,后来给晋军那个叫刘桓之的龙骧将军夜袭成功,几乎全军覆没,晋军主力便攻下洛涧,集往淝水以南。”

【壶中天题解:壶中唤天云不开,白昼万里闲凄迷。扬舲万里,

笑当年底事,中分南北。苻坚想要的日月乾坤,终究败落于凄迷河山。连中分南北,亦渐成昨日黄花。】

凄凉犯 淝水摧倾战血殷(一)

“噢!”杨定眉目不动,拈了个树枝,在地上画着大致的行军方向,凝神想着,问道:“晋军主力,共有多少人?”

李副尉露出恐惧之色:“不知道,应该,很多,很多……”

“很多么?”杨定在地上划着,说道:“自从江东恒温去世,晋军面对大秦,向来攻少防多,西路这里由桓冲督统,驻扎在江州,与我大秦交锋数次,虚实尽知,应该只有十万上下的兵马,至多不超过十二万,此时应该被我方的七万水军以及慕容将军所部兵马牵制,一时不可能抽身。那么开往淝水的晋军主力,应该是由谢家兄弟督统的北府兵。可北府兵……应该没多少吧?八万?十万?撑死不过二十万吧?如何对敌我大秦六七十万兵马?”

数年前,东晋宰相谢安为防前秦入侵,便曾向晋帝推荐自己的侄子谢玄镇守广陵,招募了大批骁勇善战之人,以刘牢之为参军,经过数年训练,早因战斗力强而声名在外,被称作北府兵,颇为晋廷倚重。杨定、碧落久在苻坚身边,多有耳闻,但碧落仅限于知晓有这么支兵马而已,此时见杨定随手挥画,已将简略的行军布防图勾出,不由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