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愿之间(25)

是那个言灵！

言灵的本质是愿望，向世界许愿。

愿望的实现需要付出代价，或多或少。她是神，保护一个普通的生灵这种愿望对她来说本来就轻而易举，所以这个言灵的代价对她来说也会是微不足道的，比如消耗些许法力。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水华能平安通过垠湖是因为她们互换了身份——垠湖不会伤害主人。准确来说换的是空间神的部分意识这个身份。完整的空间神的身份水华承受不起，即便是她也常常受空间同化的困扰陷入失神状态。

少量法力与轻易就能夺回的身份，碎垠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重。

不过这么扭曲的实现方式一点都不像世界法则的风格。

碎垠低头看向自己，果断内视查看，果然没有找到身躯内沉睡的另一个灵魂。

向阳二十岁进入天赋献祭睡了八年，今年二十八岁。

水华十年前十八岁，今年二十八岁。

不，新的一年到了，现在是二十九岁。

那一年净化组合完成的唯一的灵魂进驻了诞生在浮月之外的水华的躯体，以那枚叶子为信号，浮月之乡内孕育了这个如今名为向阳的空壳。

她拥有了那个灵魂十八年的记忆，同时占据了原本为那个灵魂准备的躯体。

只要她不结束依凭，不使用超出生灵极限的力量，世界法则就不会发现她，她就是那一年诞生的普通灵族。

碎垠凝视睡眠中的神祇，“你到底要做什么？”

从代入都不许，到现在互换身份。

她是不是该高兴，在他心里她的自我意志已经不再薄弱，如同一吹就会灭掉的火苗。

强大归强大，不被保护是另一回事。

罢了，在你醒来之前，就顺着你的安排，当一下“向阳”。

叩门符文被触动，碎垠心念一动，随即锁纹解开。

木椤收起木引，走进寝殿，拿出书卷道：“吾神，这是新编撰的聆风纪灵族大事记。”

碎垠绕过屏风走出来，直接道：“说一下向阳。”

是什么灵魂能穿过层层空间裂缝，误入为她准备的躯壳？时间布的局里应当不会有这种低级错误。

猝不及防，意料之外的名字让木椤惊愕不已，错愕之间，头猛地扬起，入眼所见却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他对向阳的感情似乎很复杂，这很少见，灵们的感情普遍单一纯粹，喜怒哀乐分明。

察觉自己失态木椤连忙低下头，收敛不合时宜的表情，恭逊地道：“抱歉。”

“别紧张。”

被她这样一说木椤才意识到自身的绷紧，而意识到后却是无法抑制地更加紧张，为了不陷进僵局，木椤开口回答神袛的问题：“向阳是我的青梅竹马。”

明明是熟悉无比的存在，但要述说出来却是无从着手，况且对神袛诉说自己的儿女私情不合适，尤其对方还顶着向阳的相貌，实在难为情。

神明的命令不能不从，木椤硬着头皮，尽力不让语流显得磕磕绊绊：“小阳非常温柔，一言一行都率真且优雅，就像……花，没错，小阳周身笼罩着花的气势，但认真追寻却仿佛错觉。”

花的气势，十分奇特的形容。

“什么花？”

“娴静的，又有傲骨撑持，是梅花！”回想起心中的少女，木椤不自觉中放松下来，“小阳唯一符合名字的大概就是好奇心吧，因为没有传承记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外来的灵魂自然是没有传承记忆。

碎垠回想醒来之时身上穿的祭衣，那上面有她留下的灵魂印记，是一朵梅花，然而祭衣主体绣着盛开的昙花。每一件祭衣都是其主人亲手制的，从裁剪到刺绣，那个灵魂知道她进入天赋献祭的仪式之后就会离开。

“怎么起了个不相干的名字？”

灵族以植物起名，男的多用草木名，女的则用花为名。因为借用了植物的名字，自身也会与特定的植物产生羁绊，以至于灵魂的回路里也藏着相应的植物。

“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她醒来后也没有提出异议。她非常喜欢梅花，也对梅花很了解，甚至会让花朵受损而伤心。”从回忆里醒来，木椤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这般轻易地在与神袛交谈，那是遥不可及的，无数族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存在。

“真没劲，竟然对上欧石楠。”

“他怎么总是孤零零的？”

“走开，这是她是我的。”

“他没有青梅竹马吗？”

“他就是那个木椤，没有同伴的欧石楠。”

“不要跟他玩。”

“小哥哥，我的搭档来了。”

……

不是，不是，他是木椤，椤木石楠，顽强的椤木石楠，不是象征孤独的欧石楠……源源不断的绵延的童言稚语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冲击沉浸梦魇的无助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