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周承一脸痛心疾首，“殿下莫不是得了痴傻？上月，戴暄竟把南阳从我等手中占了去，这账我还不曾找他来算！”
“南阳？”梁王喝一口茶，不紧不慢道，“那原本不是被袁氏拿下了么？戴暄将南阳夺回，按理说，他杀的的袁氏，不是我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京畿、洛阳还是南阳，都是父皇的。若有心人听得舅父这般言语，只怕下一个不臣的帽子，便要落在周氏头上。”
周承瞪他一眼，气不打一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看不清！”他说，“陛下当下已是明着什么事都偏着广陵王，待到攻下京畿，只怕下一步就是要立储！当下情势，与袁氏兵变前无异，已是千钧一发！殿下再是不争，皇位就要成了广陵王的了！”
“舅父这脾气就是急躁。”梁王却一点愠色也没有，道，“广陵王那数十万大军在手，岂是洛阳和豫州那些东拼西凑的兵马可对付，我就算要硬争，就能争得过的么？”
周贵人从这话里听出些意味来，道：“你何意？”
梁王微笑：“只要父皇还活着，一切就仍有希望。子昭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将父皇从袁氏手里救出来，若非如此，光凭兵马来论，儿臣便是再变出一倍的兵马来，也不是子昭的对手。可有父皇就不一样了，立谁不立谁，说到底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说着，他看向周贵人，目光深深：“与此事相较，以儿臣看来，当下最紧要的，乃是如何留在父皇身边，以及，谁留在父皇身旁。”
周贵人盯着他，有些震惊：“你是说……”
“如今父皇最信任的，一是子昭，一是蔡太医。就算是王熙和那个虞女史，当下恐怕也比母亲更得父皇信赖，母亲堂堂贵人，从前可是最得父皇欢心的，如今难道甘心失宠于圣前？”
周贵人面色一变。
这话虽是忤逆，却似一把刀子，实实在在地插在了心头。
方才皇帝对她那冷淡的态度，让周贵人的双眸忽而发红起来。
皇帝并不算一个喜欢女色的君主，后宫的嫔妃数量与先帝比起来，乃是克制节俭许多。但就算是这样，周贵妃也一直过得不算轻松。
自从二十多年前嫁入东宫，她每日全心全意想着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她的丈夫，一是她的儿子。
还有，就是如何拴住丈夫，以及让儿子成为储君。
周贵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古书里的那些国君，今日跟这个斗，跟那个好；明日跟那个斗，跟这个好。循环往复，从无宁日。
而这一切也都是有回报的。
她的儿子梁王，无论哪方面都比皇后的儿子陈王优秀，而皇帝对她，也一向比对皇后更为宠爱。
从前皇帝生病，一向允许周贵人服侍在旁，就算袁皇后来探望，周贵人陪在皇帝身边，也总觉得自己俨然才是那个真正的皇后。
但在这次政变之后，周贵人感到，皇帝待她似乎变了。
且不说他脱险之后，对周贵人母子不闻不问，就连方才见面时，周贵人哭诉了许多，他的回应也很是冷漠。虽然知道这一切，并非全无来由。当初周贵人确实抛下皇帝自己逃命去了，皇帝心有芥蒂，也是情理之中。
可委屈之外，周贵人感到更多的则是惶恐。
梁王和周氏的前途，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她原本想着，靠着周氏的势力，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他们一个位置。但他对周氏的忌惮，周贵人也是明白的。如果他自觉有了萧寰做本钱，有意将他们像对待滕氏、袁氏那样一脚踢开呢？
“母亲，”梁王扶着周贵人的肩膀，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抬手将她眼角的湿润擦了擦，“儿臣怎会辜负母亲的心意？母亲放心好了，儿臣会让母亲一风光，也永不必再为父皇忧心。”
第326章 密谋（下）
“梁王他们是怎么回事？”回到屋子里，虞嫣不满地对萧寰道，“他们怎么知道你父亲在这里，我们昨天才到，他们今天就过来了。难道有人给他们打了电话，洛阳那边还通了高铁？”
萧寰道：“这边不仅有我的兵马，也有周氏的兵马。我从朔方过来之后，一直在此地安排接应事宜，他们收到风声便赶了过来，今日正好赶到。”
虞嫣想到梁王和周贵人他们今天见到皇帝时那夸张的模样，撇了撇唇角。
周氏跟袁氏争皇位争到这个地步，眼见袁氏被围，自然会觉得自己离皇位又进了一步。
萧寰救出皇帝的消息传开之后，已经在掀起了一阵波澜，这样出风头的时候，他们不赶来向皇帝表表忠心蹭一蹭流量，那绝对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