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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合欢(102)+番外

作者: 元瑨 阅读记录

到底是个杀伐决断的权相。

安惟翎忍不住侧头看他,她甚少见袁玠这般兵不血刃的深沉模样。他在外头同人周旋,从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唯有在她这里,才会用尽所有温柔,将一腔赤子之心完完整整地献上。

他鼻梁瘦削挺拔,侧脸较之正脸多了凌厉英挺,竟有些名剑出鞘的锋芒,直教人避无可避,只想在这夺人的光华之中匍匐下去。安惟翎望着他恍惚一阵,他是朝堂上的相爷,亦是她心尖上的齐玉,是那个舌战群儒面不改色的大周肱股,亦是她甘愿背上骂名去怜惜爱护的郎君。

王钊惨白着一张脸,几乎站不稳。王夫人径直跪在地上,她陡然觉得周身已至隆冬腊月,伏下身躯,声音止不住发颤,“妾身不敢奢望相爷和大帅原谅,只是犬子年幼无知……妾身夫妇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二位大人查案。”

袁玠摇头,“王夫人想岔了,本相非是在拿令郎做威胁。”他转而看着王钊,“只是要教王大人知道,身为朝廷重臣,你全家老小的命在你身上,只你自己的命却不在你身上。”他顿了顿,“你命属国,非属你。”

王钊愣住,眼前这人不过弱冠年纪,可字里行间,竟活像二十多年前他初入兵营时一手教导他的师父。

彼时,师父傲然立于练兵台上,手握一柄红缨枪,朗笑着看他,“你的钊字取得极好,金字旁的字,个个都有铮铮铁骨,不若为师再替你取个金字旁的表字……镜之,如何?从今往后,你便以人为镜,以史为镜,撑起天下兵营男儿的雄心壮志,做我大周的栋梁之才。”

终归是他失了本心,一腔热血在污浊的宦海里洗刷二十多年,越洗越肮脏。

他忽而明白,为何在接到那封密信之前,他便已经对安惟翎心生怨恨。夫人方才说对了,非是怨恨,乃是嫉恨。安惟翎于他,本是个遥不可及的梦,这人天赋、勤奋,乃至心性,无一不是世之罕见。

是妒火将梦烧成了魇。

他又忆起安惟翎夺走《五代诗集》和红宝石鸟那次,自己扎扎实实练了二十多年的拳脚功夫,竟抵不上这姑娘轻飘飘的一掌。

年月不饶人,昔日少年不复明媚,却仍旧一事未成。不知何时开始,后辈已然风生水起,将他打得节节败退。他受不了自己这般庸庸碌碌,便心安理得地恨上了那个雷电般犀利张扬的巾帼大将军。

倘若不是袁玠接下来的的一句话,王钊还要沉浸在神思里良久。

“私通外族污蔑朝臣这等罪过,按照本朝旧例,该是凌迟之刑,并上诛灭三族。”

王钊腿脚霎时软了,跌坐在地,柳如眉双唇微张,也是惊得脊背骤寒。

袁玠继续道,“不过尚可转圜,你通敌亦非出于自愿,背后的关窍,待到查明了,才能有个定论。”

原来死地亦有一线生机,王钊“唰”地抬头,不复开始的傲气,“我……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玠微微勾了唇角,“你的消息无用,那人能让你知道的,定是他愿意让本相和大帅知道的。”

王钊面色又白了些,“下官……”

袁玠又开始摩挲安惟翎的指尖,“王大人和尊夫人最大的用处,便是活着。”

王钊夫妇霎时间后背冷汗都结了冰,这人……要将自己的命作饵,钓出后头那人。

二人跪不利索,摇摇欲坠,安惟翎一哂,“贤伉俪莫慌,本帅的手虽不像那人那般长,可尚且能把握天牢进出,不至于教二位无声无息被灭了口。令郎那边,本帅也会着人去看着。诸位姑且留下性命,要杀要剐,总要等尘埃落定了才好。”

王钊紧紧牵住夫人的手,交握处汗渍湿黏,二人已暂时求得生门,不敢再多言,只得深深拜下去跪谢。

柳如眉盯着王钊夫妇牵紧的手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生死关头,风风雨雨的夫妻才能相互依靠,而她,不过是个逗乐的玩意罢了。

王钊忽而抬头,“安大帅,阿眉……该作何处置。”

“本帅答应过留她一命,现下她有本帅护着,事了之后,不帅便不再管她死活。”

她言罢,饶有兴趣地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虽低着头,却毫无酸意。

安惟翎想起上回在王钊府上,王夫人见到红宝石鸟时也是这般低着头,无波无澜。

情字闹人,亦恼人。倘若无情,便能做出一派贤淑大度的模样,甘愿将自己丈夫拱手相让。

袁玠似是心有灵犀,握紧安惟翎的手,安惟翎看着他一笑,正要说话时,王夫人开口了。

“大帅,相爷,可否将柳姑娘留下?”

柳如眉喜不自胜,“唰”一下抬头望向椅子上坐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