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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口小锅 阅读记录

从雍和宫大街拐进北新桥三条,长长的胡同里一边栽着高大的柿子树,一边是紧挨的四合小院,门漆红窗漆绿,灯笼亮一盏暗一盏,门前错落堆放着不知谁家的没用的木板,或是三轮车,手推车,摩托车,什么都有,也有骑着自行车的夜归人,总是离得很远就要按两下铃提醒你让让,在疏影横斜的小路上与你擦肩而过。

沿途经过华侨饭店,红十字总会,一家快要打烊的烤羊腿店,一间卖精酿的小酒馆,司喆给窦忆慈讲北新桥眼锁龙井的故事,窦忆慈听完说不对不对,小时候我爸给我讲的明明是另外一个版本。

从灯火通明走到四下无人,一切都被他们甩在了身后。手里拎的东西也没多重,胡同再深,只要不是死的,就一定会有出口。窦忆慈走路的速度跟他人一样慢吞吞的,故事讲完,他主动打破沉默,问了司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你刚才......打他了?”

司喆踢开一颗石子儿,石子儿在地面弹跳出回音:“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会打架的人吗?”

窦忆慈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不像。”

司喆发出轻轻的笑声,隔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他该打吗?”

这回窦忆慈倒是斩钉截铁:“该打。”

“那就行。”司喆好像挺高兴的。“我可以通过正规途径和手段让他社会性死亡,但我今晚只是个出来逛街看电影的普通男人,普通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正派。”

聊到这里,窦忆慈觉得是时候可以再多问一点了。

“你去党报工作之前,是不是经常......就是你说的跑突发,都要做些什么?”

“怎么突然对我的工作感兴趣了?”

“......”窦忆慈答不上来,司喆就当没问,直接回答。

“跑突发不用坐班,接到爆料就去现场,判断一下新闻价值,采访完回来写稿。不过每周也得值几次夜班,能趴着睡一会儿,但我的话,基本就是守着座机打游戏吧。”

“哦......会遇到危险吗?”

“会啊,大大小小都有,尤其是做深度报道,还得会演,会周旋,一旦挖出萝卜带出泥,挖到些不可见人的东西,经常不是被贿赂就是被威胁,也算是高危职业了。”

窦忆慈低着头,走了一会儿才很小声地说:“你真的很厉害。”大概是有点害羞。

要不是腾不出手,司喆真的很想再摸摸他的头。

“你要想听,以后有空我可以给你讲讲,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多了。”

“好,我想听。”窦忆慈差点忘了司喆还有几天就要走了,说完这句才想起来,心里忽然排山倒海地难过,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可以许这种诺言的以后。

但他不想让司喆看出来,这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该如何处理的情绪。

抓不住,放不开,舍不得。

他只好再问:“那后来怎么又去了党报?因为危险吗?怕家里人担心?”

司喆反问他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窦忆慈想不到二者之间的差别,只好按着心意选了一个:“真话。”

司喆稍作停顿,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真话就是,因为我的形象不太适合做深入走访和调查。”

“?”窦忆慈扭头看他,似乎是想证实他的说法。“那什么样儿的适合?”

“从你身边走过去,你完全不会注意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比我适合。”司喆说完就停下了脚步,站在胡同口的路灯底下,影子扑向面前的人,与他拥抱重叠。

你看,连影子都迫不及待。在你面前,我太不懂得控制自己,太不擅长伪装。

可那人的注意力却被一只突然从墙角蹿出来的野猫吸引走了。

过了马路再走一段就到家了,小区门口欢度国庆的横幅还没撤掉,在黑夜里被风吹得鼓胀。到了楼下,司喆再一次站定,凝视着窦忆慈被未眠的晚灯柔了焦的背影。

窦忆慈开门之后才发现人没跟上,回头见司喆似乎有话要说,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司喆的眼睛仍是亮晶晶的,不见疲态,温柔也饱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笑着说:“我在想上学的时候,很多男生跟女生约会,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就走很长很长的路送女生回家,到门口再趁机拉拉手,亲亲额头,也挺好的。”

窦忆慈听得不太明白:“现在不好吗?”

司喆说:“现在也好,只是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欲望太多。”

窦忆慈以为他走累了,或是心情不好,很想哄哄他,逗他开心,便走近些去接他手里的袋子,要帮他分担:“我觉得长大了好,长大就可以邀请对方上楼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