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132)
鼻端全是佛香的味道,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她忍了忍,走到里间。
佛龛前点着两盏烛灯,安静的燃烧着,昏黄的烛光中,一个女人单薄的身姿,背影茕茕。
“母亲?”
张氏就这么跪坐在佛像前,只给赵明枝一个苍老虚弱的背影,听到这声清脆的母亲,女人侧了侧脸,光影里,那张脸一半藏在黑暗之中,一般显露在烛光下,瘦削森白,犹如一张鬼脸。
“你终于肯来了。”张氏开口,嗓子里仿佛卡着一口痰,声音听着又干又涩,又透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感觉。
赵明枝吓了一个激灵,胸口乱跳。
“母亲想见我,不是我不来,是世子不允,我也没办法进荣安堂。”
张氏转过头没说话,再次闭上眼,捏着佛珠,嘴唇翕合,念了几句佛经,然后才从地上的蒲团上蹒跚起身。
赵明枝下意识走过去扶着她的手。
一双极干枯的双手,根本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侯夫人该有的。
赵明枝愣了愣,满腹疑问。
张氏好歹也是宣平侯亲自抬举的正室夫人,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眼角皱纹横生,嘴角干瘪的紧抿着,老态毕露,就算手里捏着佛串,脖间挂着佛珠,身上穿着礼佛的朴素衣裙,青灯古佛,嘴里念着佛经,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戾气。
她年轻时候也是名动一时的美人,怎的现在日子过成这样,还被人禁锢在院子里,不能出去?
“母亲,你……”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氏却猛地将赵明枝手腕儿抓住,枯骨一般的五指使劲儿扣住她的手腕儿,恨不能将她细嫩的手直接折断下来。
赵明枝吃痛,吓了一跳,奋力挣扎,“母亲,你干什么!”
张氏眼睛锐利的眯了一下,干枯的嗓子老妪一般粗粝,“跟我来。”
赵明枝心里疑窦丛生,但还是听话的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后院一处荒芜的高墙下。
张氏有些不太适应明亮的光线,用力掐紧了赵明枝的手,指了指那道高墙,“你看那边是什么。”
赵明枝痛得皱眉,“是一堵墙。”
“呵。”张氏霍的转过头,一张惨白可怖的脸凑到赵明枝脸前,压抑着愤怒的嘶吼,哑声道,“你嫁给陆沉这么久还不知道?”
赵明枝越发不解,“母亲这是什么话,我……我该知道什么?”
张氏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到愤恨的地步,“那个院子,里面关着我的儿子陆汶!都是陆沉!是陆沉害了我的汶儿!是他这个下贱的畜生害了我的汶儿!”
赵明枝嘴角一抽。
她只听说侯府公子陆汶是在青楼里被人打断了一双腿,随后被人带回了侯府,一直在府中休养生息,哪里就是陆沉害了他了?
难道陆沉还能管他去不去青楼了?
“母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直觉陆沉不会干出这种事,他虽是人情淡薄,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吧?
毕竟作为政敌,他还救了她兄长,也没有杀兄长。
连政敌都可以救,更何况是自己的兄弟?
“误会?”张氏讥诮的抬了抬嘴角,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笑话一般看着她,“你嫁进侯府时日还短,恐怕还不知道陆沉这个畜生到底有多可怕吧?”
看着张氏隐隐疯狂的狞笑,赵明枝感觉后背有些冷,“母亲,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张氏桀桀的笑了几声,不肯放她走,最后,竟笑出了眼泪,“你是他的妻子,我要让你知道,你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禽兽!”
赵明枝秀眉紧锁,她当然知道她男人是什么禽兽。
从一开始陆沉在她这里就不是什么好人,非但狠绝,还是亲手杀了她。
张氏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眼里充满了恨意,“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整个宣平侯府都被他把控了,杨氏是被他毒死的,杨氏的儿子一个被毒杀,一个被棒杀,我的汶儿也被他打断了两条腿关在那个院子里,无人照看,每天只能自己爬起来觅食,活得连狗都不如!”
赵明枝抿唇。
她知道宣平侯府不太平,可这些话太过于骇人听闻……
“你以为,陆渐当真是侯爷的儿子?”张氏眼里露出一抹嘲讽,冷笑,“陆渐根本不是侯爷的儿子,他是陆汐和陆沉苟合生下来的孽种!”
赵明枝心中一震,“什么?怎么可能?”
张氏冷嘲,“怎么,不信?当年我亲眼看见陆沉喝醉酒强/暴了陆汐,陆汐被强/暴之后性情大变,几次三番寻死都没死成,直到她被诊出一个月身孕,才被陆沉送到了别院,一年后陆汐被送回侯府,但她已经失去了被强/暴的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还一心一意将陆沉当做弟弟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