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74)
人与猫相依,人与景相宜,好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
赵明枝一见便喜欢得很。
谢祈的手法与杜仲很相似,流畅自然,天然去雕饰,更多的是随心而画,任由笔墨泼洒,却自成一派风景。
这幅画,画的就是那晚的她和小白。
她是个喜欢什么东西便藏不住的人,一双眼睛越发明亮灿烂的弯了弯。
“这手法,是杜仲的破墨法!”
前朝至今,几乎没有人能真正学会杜仲的天才作画手法,而谢祈天赋极高,看似寥寥数笔,却将杜仲画法中的精髓表现的淋漓尽致。
谢祈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公子画得很好,我真的很喜欢。”
赵明枝眼里的喜欢遮掩不住,抬眸看向谢祈时,越发眸光水润,“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杜仲,他的画很好,人更是洒脱桀骜,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都让我不禁怅惘,这到底是怎么样的豪迈狂妄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实在是太令人经验了。”
谢祈微微一笑,“真想一睹他的风采,只可惜,先人已逝,唯有他的诗画流芳百世。”
“是啊。”赵明枝将他送她的画爱不释手的握在手里,“有这样的天才之作流传于世,已经很是不易了。”
两人对坐聊天,谈诗谈画,谈诸子百家百花齐放,甚至还谈杜仲当年广为流传的风流情史,越聊越是互相惺惺相惜,只觉得相见恨晚。
赵明枝偏头看了看落日西垂,遗憾道,“牧洵,我可能要先回去了,若有新画,我再送来。”
谢祈含笑送她走出院门。
赵明枝携霖儿一同离开。
他负手站在门口,见她背影袅娜,发髻精致小巧,乌黑的秀发如绸缎一般倾泻在背后,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鲜活的朝气。
他忽然眯了眯眼眸,不由想起当年,他曾因缘巧合在陆沉的书房见过一个背影,也同她一样。
是她吗?
镇国公府,赵明枝?
他在看到她第一幅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身份。
后来,他带着她的画去了鹤鸣轩,鹤鸣轩的老板一见那幅画眼神陡变,虽然掩饰得极好,却没有骗过他的眼睛,再加上今日一番谈吐,他越发肯定了她就是镇国公府那位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赵明枝。
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低眉,勾唇,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浅笑。
然后才回转过身,回到院中,继续养着他的花花草草。
……
赵明枝一路欢欣雀跃,回到西苑,迫不及待便将谢祈送她的画挂在墙上,然后又是一番默默欣赏。
谢祈的画果真妙绝,越看越喜欢。
“小姐,现在要备饭么?”
“嗯。”
“不等世子么?”
提起陆沉,赵明枝眉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顿时连赏画的兴致也没有了。
她觉得内心有些无力,想到他,心头便不太畅快。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做什么。”
霖儿机智道,“奴婢去前面打听打听。”
赵明枝想叫住她,话到嘴边,又没出声,默认了霖儿的话。
霖儿打起帘子出门去了,太阳落了山,外头复又冷了起来。
赵明枝烦躁不堪的坐在屋内,捡起那包碎银子在灯下看了看。
包银子的纸是赵家专用的。
她把银子倒出来,将纸铺展开,拿到火上烤了烤,上面果然显出一行字来。
“你是何人?”
赵明枝看完,默默将纸扔进炭盆里烧了,瞳孔里映着最后一簇火苗,微微眯起了眼。
无怪乎鹤鸣轩老板会询问,重生这种事儿搁谁身上谁都不会信,更何况,她的尸体才下葬不久,猝然冒着个大活人跟她一模一样,谁敢信?
也不知道国公府的人会不会把这件事当做别人的恶作剧。
她想了想,在灯下重新画了一幅双鸭戏水图,提笔作了一首藏头诗。
画好之后,卷好藏在瓷瓶中。
等过几日,再央谢祈替她送出去。
只是,她在屋内等了许久,也不见陆沉回来。
霖儿出去打听消息,都快半个时辰了,也没有人影。
她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说陆沉今晚不回西苑了?
而此刻。
陆沉的马车行驶在幽幽暮色中,正在回府的路上。
光线并不好的车厢内,男人正襟危坐,玄色羽衣鹤氅,俊脸肃然,他目光深深的望着前方,在脑中慢慢回想出宫时候的细节。
从明德殿出来,他遇上了太子。
太子温润,对他礼遇有加,问他有没有时间一叙。
陆沉眼神冰冷,直接疏离回绝。
但太子却一脸笑意,十分耐心,“孤知道,陆大人事忙,没有时间与孤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