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禅道:“离最后期限还有几天?”
“五天。”
“你可筹到了一些银子?”
“不瞒大家,丁将军剁掉了我六岁儿子的三根手指,还扬言要将剩下的八十五位老弱妇孺剁成ròu酱。寨子里原还有几千两碎银,早被官兵抢掠一空。绝望之中,我一下山就抢了一名商客的会票,想到天顺钱庄兑些银子。岂知那会票里藏着好些标记,银子没到手,差点给人抓了。我的一位兄弟想帮我,当晚只身到那家钱庄去抢银子,不幸被保镖一刀击中,命丧当场!第二日我听到死讯,想去收尸,”他惨笑,“所以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非但没弄到银子,差点连命都没了。十八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数目,抢都抢不到,叫我往哪里筹去?”
郭倾葵想了想,道:“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悄悄地把这八十五个人救出来。”
小蔡苦笑:“谁帮我救呢?”
郭倾葵道:“我。”
沈轻禅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还有我。”
唐蘅道:“我也去。”
小蔡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眶早已湿润。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根本不认得我,别去送死。”
郭倾葵拍了拍他的肩,道:“谁说我们会送死?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你儿子也会活着回来!”
……
黎明悄悄来临时,苏风沂还没有睡,还在继续往前走。
她围着嘉庆城转了一整圈,四处打听子忻的下落。
每到一处她都问同样的句子:“请问老先生,您可看见过一位戴着帷帽、拄着手杖的江湖郎中?”
有人说没看见,有人说看见了。
沿着这些人指给她的方向她总是遇到岔路,每到岔路,她又迷失了方向。然后她又像一只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临走前,唐蘅问她是否要他同行,苏风沂一跳三尺高:“不不不不!你别和我在一起!”
唐蘅担心地看着她,叹道:“好罢,我不陪你。不过,你愿意听我一个劝告么?”
“说吧!”
“见到子忻,什么也别解释,什么也别承认。”
“可是……”
“相信我,这样对你更好。”
“好吧。可是,”她眼中泪光闪闪,“我还能见到子忻么?他……他还会……还会……”
唐蘅凝视着她,道:“他会。”
走的时候心慌意乱,刚出城门,王鹭川从后面追了上来。
苏风沂满脸泪痕地道:“别跟着我。”
“你忘了你的罐子。”他一笑,举了举手中那个黑乎乎的铜罐,“你一向是个细心人,怎么现在变得丢三落四?”
她将铜罐往马背的大兜上一放,道:“多谢。”
“你去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陪你去。”
“别跟着我。”
“天黑了,外面乱得很,我不放心。”他继续笑,“无论如何,现在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她忽然烦躁起来,冲着他尖声大叫,“别跟着我!”
“别发那么大火嘛。”他根本不听,仍旧跟着她。
她向路人打听子忻的下落,王鹭川便在一旁冷眼观看。打听完毕,她上路,他就在后面跟着。
“他是个江湖郎中,满江湖地乱跑,你怎么可能找到他?”见苏风沂没完没了地往前走,他禁不住有气。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找不到他,咱们的婚事就有希望。”他将一朵雏菊衔在口中,漫不经心地道,“我恨不得他永远消失。”
她勒住马,向他一字一字地道:“没有希望。就算子忻永远消失,我也不会嫁给你。你不必跟着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的脸又气青了:“为什么?——除了不如他古怪之外,我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个瘸子?”
“我就是喜欢他!”她大声道:“我就是喜欢子忻!”
他真想一把将她从马上抓下来,扔到阴沟里:“你喜欢他什么?说来我听听。”
“什么都喜欢。”
“算了吧,你喜欢的不过是你自己的想象和热情。等这些全消褪了,你就该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