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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女奇英传(95)

柴宁宇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我自然要去找她,你放心,我一定把秋嫣然给你带回来,虽然我到现在还是巴不得她死。”

她起身走了,没有再回头,走的风轻云淡。

第二日离别时,她的确问了旻蕴儿这个问题:“什么才是爱?”

旻蕴儿想了很久,对她比划道:“我能说得清楚么?好像说不清楚,我只知道,若是一匹千里马,就该给她一片草原,而不是圈在马厩中,若是一只猎鹰,就该让她搏击长空,若是海燕,就该放任她的勇敢,让她迎风博浪,虽然担心她的安危,虽然时时挂念她是不是会受伤,会有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知道,我不该为自己的不安束缚了她的手脚,把猎鹰变成金丝雀,把一匹狼变成驯养的家犬,是最残忍也是最可悲的事情。”

柴宁宇笑了起来,把旻蕴儿抱进怀里,吻着她的额头,笑道:“你果然比我懂得多。”

她迎风抖开披风,披在了身上,系好了带子,翻身上马,正欲策马扬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俯身在旻蕴儿面前,伸手捏了旻蕴儿的下巴,托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的。”

旻蕴儿在她走后一日,才乔装了一番,偷偷从燕子山庄后面离开。

天气是越来越炎热了,旻蕴儿换了粗布衣服,把自己打扮成村姑摸样,从江陵出来,去了马市想给自己买匹马,正讨价还价时,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一声不吭的把钱付了。旻蕴儿转头看去,却是惠如清。

旻蕴儿很无力,斜眼看着他,一言不发,欠了马往前走去,惠如清追上她说道:“旻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女人是不是前脚说话,后脚就能反悔,发了毒誓也不管?”

“旻姑娘,你的马跑再快,我还是能赶上你。”

“旻姑娘,回去你就是一教之主,何苦跟着她受这些辛苦?”

旻蕴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惠如清跟在她的马边,不疾不徐,絮絮叨叨,旻蕴儿始终也不能甩开他,不禁勒马停下,比道:“我要去京城,你要跟着就跟着,但是不要啰嗦没完!”惠如清笑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旻蕴儿气得比道:“我讨厌啰嗦没完的家伙!”

几日后,柴宁宇便到了京城,只不过才到京城,她就被押了起来,帖木儿没说见她,也没说不见她,就押在天牢中,天牢中暗无天日,老鼠蟑螂满地爬,,这是小问题,帖木儿不知是何居心,居然叫人把她押进了男监,虽然她是独自一间,但是整个牢中的情况隔着木栏一览无余,当然别的男人对她也是一览无余。

于是她成了围观中心点,当然除了那些饥渴的目光,还有下流猥琐的话语,恶心的骚扰,柴宁宇倒是很淡定,不急不躁,心情好自己跟自己下棋,心情不好便睡觉,狱卒送饭来,不合胃口,一股脑便扣在狱卒脸上,初始看着她的狱卒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恼羞成怒要打她,结果可想而知,跛着一条腿出去后,找人一番打听,回来态度就恭敬了很多,再不敢叫叫嚷嚷。

帖木儿似乎在跟她比耐心,看谁能耗得过谁,柴宁宇寻思着,他是想让柴宁宇熬不住了,先开口示弱,给柴宁宇一个下马威,让她看清楚她再怎么神通广大,还是攥在帖木儿手里。柴宁宇嗤之以鼻,在男监里安之若素,甚至于还跟那些犯人交起朋友来,还称兄道弟,柴宁宇给他们讲自己打过的仗,听的人比听说书还带劲,甚至于为了听她讲那些事,有那手里有两个钱的囚犯磨着狱卒,买通了他,给狱卒钱,买了各种零嘴孝敬柴宁宇。

一晃便是一月有余,到是帖木儿先沉不住气了,换了寻常衣服,有大理寺的官员陪着,瞧瞧去狱中看看柴宁宇的情况,去时,还不曾进牢房的二门,就听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皇帝?皇帝算个屁,我都揍过他,那次揍了他,他就把我扔牢里关着,又怎样,我还是我,连毛也没少一根,这次是把他揍太狠了,揍得他连东南西北分都分不清了,所以我又进来了。”

哄笑声淹没了柴宁宇的声音,帖木儿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探头先从门边看了一眼,就见连狱卒也坐在破桌边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帖木儿心里攒着火,狠狠一甩袖子,怒道:“回宫!”

他连进都不想进去了,柴宁宇倒是听到了帖木儿怒气冲冲的声音,嗑着瓜子,若有所思的冷笑起来,帖木儿沉不住气了。

几日后,帖木儿终于传谕,叫柴宁宇进宫面见他。

柴宁宇去时,还是没见着帖木儿,只有几个宫女引着她去洗澡,她在狱中也有一个多月了,浑身上下一股不干不净的味道,衣服也脏的不成样子,估计再待些日子,身上都该长虱子了,反正她也不急,于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洗完澡出来,只披了一件袍子,看着宫女们拿来的衣服,说道:“不必换了,带我去见他。”

她就穿着袍子,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出现在帖木儿的书房中,去时帖木儿正在练字,低着头,一笔一划一丝不苟,书房里并没有其他人,柴宁宇站在一边看,看了一阵,伸手取走了他手里的笔,说道:“分开这么久,你这字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蛮夷便是蛮夷。”

她用笔蘸饱了墨,伸手拿过一张宣纸,写道:“人世逍遥走一遭,待赴黄泉又如何?阎君也要低三分。”

帖木儿看着三句话,微微摇了摇头,柴宁宇还是以前那般德性,那点不羁和放肆从来不会收敛一下,活的快意,死也淡然。

柴宁宇撂下了笔,说道:“打算怎么处置我?”

帖木儿却道:“坐,我们慢慢谈。”

他绕过书桌,一撩衣衫,坐在了旁边的茶案边,柴宁宇却没有做,她走过来,站在帖木儿面前,伸手解开了袍子。

白色的袍子顺着她光洁的肌肤飘然落地,帖木儿微微有些错愕,转过头去,伸手拿起茶杯,慢慢低抿一口。柴宁宇却道:“你把头转过来,看我。”

帖木儿叹了一下,放下茶杯,转过了头,看着眼前的胴体,那副修长的身体,不胖不瘦,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是微褐色的,充满了质感。因该是这幅身体本来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现在身上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痕,这些伤痕犹如枝蔓一般遍布在她身上。

柴宁宇伸手把背上散乱的头发揽到胸前,转过身去,后背上有有一块显眼的疤痕,她说道:“这是我十一岁的时候留下的,是寺里养的一只狗,咬了我,我把它杀了。”她又转过身来,说道:“肩上的伤,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是留下的,那时我十八岁,我的路都是我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时至今日今时,我竟然要把自己用血换来的生命之路交给别人来掌控么?你知道我的性格,毋宁死而不妥协,你若是有两份怜悯,给我一个痛快。”

帖木儿一言不发,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捡起了地上的袍子,把袍子披在了她身上,神色不动,只是淡淡说道:“坐。”

他说:“秋嫣然说你不会来,可你还是来了,为什么?”

柴宁宇道:“给自己一个了结,我深爱过的人,我恨之入骨的人,从此一刻都是过眼云烟了。”

帖木儿笑道:“难不成今日从这皇宫中走出去,你便是新生了?”

“是。”

“你就不怕走不出去?”

“不会的,你怕两败俱伤。”

“你这是持宠而骄!”帖木儿忽然俯身靠近了她,恨恨的说了这句话,说完之后又正襟做好,收起刹那间的失态,神色恢复了淡然。

柴宁宇冷笑起来,说道:“你以为你是在迁就我?宠着我让着我?实质上你是对我无可奈何!清格尔泰还在我手里,十万大军还活生生的困在山里,你丢不起这个人,大元朝廷丢不起这个人,你若放我回去,我可以放了清格尔泰,可以向天下人说这一仗输的是我,可以投降,臣服于你,绝不让人知道大元朝廷在我手里输得如此丢人,但是我要割据一方之权。”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跟一bg文撞车了,本来前几日看了那篇文以后,就想这段要不要写了,撞一起的很多,不过又想了想,撞就撞吧,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因为撞车不写,后面的情节也不好继续了,另那篇文叫《阿麦从军》,推荐。

72

72、第七十章 ...

帖木儿显然并不想答应柴宁宇的要求,这次平叛失利,大元朝廷固然丢不起这个脸,但是堂堂九五之尊,被柴宁宇几句话胁迫了,他的脸往哪儿放?

柴宁宇又被扔回了大牢,没事,大不了继续说她的评书罢了,她这小半辈别的不多,就是故事多,人生波澜迭起,痛过伤过,意气风发有时,失意怅然有时,爱过了,恨过了,也被人追随着,被人憎恶着,人生之事,已历其十之八九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还有什么值得她失色的?

她忽然懂了李月影的风轻云淡,落魄也罢,风光也好,不过就是一种活法,活完了,一怀黄土是所有人的归宿。

不过只要活着她还得斗下去,她这种生性好斗的家伙,要是那天没压力了,那天没人陪她斗了,她会无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