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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矜持(206)

【夏郁:好,知道了。】

“你在和谁发消息?”

夏郁抬头看着母亲,把手机收回口袋:“妈,我跟你说下爸的具体情况吧。”

之后几天,只要一谈到周鼎,夏郁就会转移话题。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能搪塞就搪塞,不能搪塞就找借口下楼买东西,即使母亲求他说谎骗骗父亲,他也还是没有点头。

这几天父亲也一直没有彻底清醒。

他是手术后第三天睁眼的,有了意识,但每次都昏昏沉沉,醒来没多久就又睡了。

他每一次醒,夏郁都会躲到门外。

次数多了,就干脆一直坐在了门外,除非母亲叫他,他才会进去。

“要不你先回学校吧,这里有我和你妈就行。”赵珮潆端了杯芝麻糊递给夏郁。

夏郁接过,摇了摇头:“我要不在这守着,他又得不高兴,说我态度不好,说我眼里没他。”

赵珮潆笑了笑:“你还真是了解他。”

夏郁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头发该剪了。”

夏郁抬手摸了摸发尾,看了眼道:“我下午去。”

话音刚落,夏母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不停冲夏郁招手:“快快快,你爸醒了,他说要见你。”

“见我?”

夏郁愣了愣,“他……情绪还稳定吗?”

“我看了那个仪器,应该是稳定的。”

夏母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往里拉,“快点快点,不抓紧时间你爸又要睡了。”

夏郁被母亲拉得踉跄着走进病房,一抬头,就跟病床上躺着的父亲对上了视线。

父亲头上仍包着纱布,整个人肉眼可见得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皮肤更皱了,眼睛也一点没了力气,虚弱又苍老,看起来像七八十岁。

夏郁走到病床边:“爸。”

病床上的男人冲他缓缓眨了下眼睛,苍白的嘴唇也动了动。

夏郁会意,俯身贴耳。

“我给你两个选择。”

耳边的声音非常低,用的是气声,语气也淡淡的,不带喜怒。

可就这么短短几个字,却让夏郁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问:“哪两个选择?”

“正常人,同性恋,你,你选一个。”

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攥紧,夏郁一言不发。

“前者,我们就还跟以前一样。后者,你就别……别再来见我,大家,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一分钱,不会留给你。”

夏远航吸了口气,费力道,“你自己选,选后者,我立马叫律师过来,做遗嘱见证。”

说完,夏远航闭上了眼睛:“去吧,自己想,我给你三天。叫你母亲过来,我饿了。”

夏母就在旁边,闻言立刻拿出了一直温着的鱼汤。

夏郁站直了身,沉默地看着父亲。

他想说点什么,可看着父亲头上厚厚的纱布和满脸的病容,又什么都不敢说,生怕父亲又进手术室。

他憋闷极了,胸口闷,脑子也闷。

几次张嘴,又几次闭上,最后他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这次他没有继续在外面坐着,而是去医院对面买了包烟,然后站在医院吸烟区的墙角一根又一根地抽着。

他一边抽,一边做着深呼吸,希望烟可以把胸口的浊气一块带出去。

然而越吸,胸口越闷,越不舒服,到最后他干脆把剩下的烟全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坐在花坛边仰起头,闭上眼睛。

这里都是来吸烟的人,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愁闷,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哭一边抽。

情绪是会传染的,本来只有他一个在哭,后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夏郁听到了好几个抽泣声。

“我爸肺癌,兄弟你呢?你家谁生病了?”

“我儿子烧伤,全身皮都没了。”

“我妈车祸,唉,没钱啊。”

一个男人抹了把眼泪,看向坐在花坛上的夏郁:“小兄弟,你呢?”

夏郁没有立刻回答。

他怔怔地想,失去自我和失去爸妈,到底哪个更严重呢?他是不是也该哭一哭呢?

“嘿,小兄弟?”

夏郁抬起头:“我爸脑出血。”“瘫了啊?”

夏郁:“没有。”

“那还好的,你别怕,出院了好好养养,能活好多年呢。”

夏郁嗯了声:“谢谢。”

说完,他步伐沉重地回到了楼上。

没有进病房,而是继续在走廊的凳子上坐着。

过了会,赵珮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她问:“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夏郁睁开眼,神情疲惫道:“他让我做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