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人多呢,外边牌子上写了中午供应的几道菜,红烧肉、包子、面条、还有一道梅菜扣肉。
庄民国说吃两碗面,当然就只点了两碗面,不过不是素面,是肉丝面。
素面一碗八分,肉丝面一碗一毛二。
端了面,两个就跟其他吃面的一样端到门外,蹲在门檐下吃了起来。
里边的桌子早就挤满了人,要吃饭,只有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蹲一蹲。
陈夏花还往四处看了看,“怎么这么多人来吃饭。”
陈夏花还以为什么呢?以为大家都舍不得花钱吃饭。
庄民国吃了口面,“公社里有供销社的售货员呢,还有工人们,有工资,都是舍得过来吃饭的。”
他们去点面,国营饭店的梅菜扣肉和红烧肉都卖光了。
大家都穷,但肉还是最先卖光的。
再穷,还是有人买的。
不是每个人都舍不得吃穿。
国营饭店的面条其实跟庄民国上辈子吃过的那些面条没什么差别,油水还没那些面条足,里边大师傅下面下得多,面还有些坨,就几根青菜叶子,面上多了点肉丝,庄民国两个还是把面吃光了,汤都喝光了。
其他蹲着吃面吃包子的也是这样,吃得干干净净的。
现在饭店是“大爷”,要放了几十年后,这样叫“客人”蹲着吃饭,连条凳子都不摆的店早就“倒闭”了。
吃了面,庄民国把陈夏花的碗接了过来,还了回去,两个人就往车站走。
发往县里的班车中午开班,他们去刚好,还有位置,陈夏花没坐个班车,农村班车的售票员还拽了她一把,扬着声儿喊:“快点,往里头走。”
“站票三毛,坐票五毛,不坐的都起来。”
车厢不高,人都站满了。
庄民国拉了陈夏花一把,让她坐,“到县里要一个小时,站的人多,等下要挤摔了的。”
站票比坐票少两毛钱呢,没几个人舍得。
只有几个穿得体面的上了车,坐了下来,售票员挨个让人买了票,又等了十来分钟,班车这才往县里头开。
公社到县里头要坐一个小时,走到一半,有人跟售票员补了票,多花了一毛钱买了票,这样的还不少,中间空道上好几个都在半路掏了钱来补了坐票,后半截儿就是舒舒服服坐在位置上的。
庄民国都还没想过还能这样的。
好奇的看了看。
旁边坐位上的老婆子说了,“这有什么,站一半的路,就能省下一毛了,等下再开一会儿,再补一分两分的,就能省一毛多了。”
越是到县里,补票的就越多,就跟老婆子说的一样,一分两分的补,司机和售票员习以为常一样,拿钱补就收着开票。
等还有十来分钟的路,没人补票了,班车上的售票员也不意外,把票本往司机旁边的纸箱子一放,坐在售票员的位置上,板着一张脸。
现在的班车售票员是有“专属位置”的,是班车上的“头号位置”,就坐在窗边,是独一个坐位呢,这个位置谁都不能坐,只能售票员坐。
班车一路开到了县里,现在的县城可不是几十年后的县城,街道马路多得很,全是高楼大厦的,现在的县里也只有□□条街道,房子也矮矮的,班车停的车站就是县路口的路边,有个牌子立着,写了“车站”两个字。
班车上的人都下了车,陈夏花没来过县城,站在路口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但她没忘了盯着庄民国身前的包。
来之前公公庄炮仗还说了,让他们小心些,城里指不定有小偷呢。
连他们村里都有小偷,庄玉林昨天还回来还说呢,他们班上的学习“干部”娟娟家,就被人家给偷了一只鸡。
娟娟还写了一篇作文给那只鸡呢。
还当着他们全班给念了。
写的是以前每天回去都要给鸡喂食,喂水,放鸡,现在呢,“就被小偷给偷了,小偷真可恶!”
陈夏花往几条街道上看了,问庄民国呢,“我们走哪儿去。”
庄民国是老头子的时候在村里、公社来往得多,县里来得少,也就出去工地打工的时候路过几回,等以后庄玉林当了“小老板”了,就坐的庄玉林的小轿车去城里了,县里也是大变样,七八条街变成了上百条,大得很,到处都是银行了。
他隐隐约约指了条路:“先去那边看看,总共就这几条街,这条不是,肯定在那条。”
现在的县里就这么大,实在不行还能问人呢。
他前走,陈夏花就跟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