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袋子放在凉椅上,里边是他在砖窑厂的杂物。
庄炮仗看完了苗子地回来,正坐在小凳子上休息,见他旷工,瞪了瞪眼:“你怎么回来了?不上工了?家里可不能吃白饭。”
“我每天都有干活的,没白吃饭。”庄民国解释。
他把从砖窑厂辞工的事说了。
庄炮仗更有理了:“还说不是吃白饭呢,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厂里有夏花跟你妹子,苗子地有我跟你娘,你干什么?”
他问。
家里的事情样样活计都有人认领了,庄民国现在回来就是闲散人员了。
简称“吃白饭”。
庄民国想了想,“苗子地你跟我娘又干不了,育苗子的时候还不是要她来,她现在管着厂子,正好我来育苗子,平时也可以去厂子里帮忙。”
庄炮仗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但在他们这代人眼里,没有固定工作,领工资,东一头西一头的,在老一辈人眼里的印象其实不好,他叹了口气:“那你就留下来跑腿吧。”
他们形容庄民国这种没有固定工作的,叫“跑腿”。
庄民国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来了。
他丢了工作,就成了“吃白饭”、“跑腿”的了。
工作真重要。
庄炮仗又说庄秋:“你妹妹也真是,把你给辞了,找什么秘书,她现在还讲究排场来了,砖窑厂是正规厂子,你多干几年,以后老了国-家还要发你退休工资呢,就像老沈一样,每月什么都不干了还能领。”
庄炮仗就舍不得这一点,现在辞工以后老了就没有退休工资领了。
之前他们商量说让庄民国继续回砖窑厂继续上班就是图这一份保险,图以后每个月都有钱花。
庄民国帮妹妹说话:“她也有考量的,招个秘书来挺好,不然等冬天生意好,我再请假也不合适,砖窑厂那时候也忙呢。”
盖房子的都喜欢冬天盖。
尤其是在乡下,冬天了,家家户户手里都有钱了,就喜欢买砖,请人盖房子,赶得急的在过年前就能住进去了。
庄民国年前请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作坊当时太忙了,他们的人手根本忙不过来,今年好一些,人招进了厂子里,接待客人有陈老板,装车下货的时候找几个人搬抬一下就行了。
去年地方小,他们要帮忙搬抬,要开单,还要盯着货,转身都转不开。
庄民国也没想过要在砖窑厂干一辈子,家里事情多,他迟早要辞工,庄秋也迟早要招人,反正早晚都是招,现在招人来早点熟悉也更好。
他爹他们不知道,庄民国却是知道,退休工资,以后不止是正规厂子里的工人才能领,还有普通的农村养老保险和城镇居民养老保险呢,人人都可以买保险,关工资,不再是他们羡慕的看着人家退休工人了。
他现在回来帮着家里多挣点,以后拿这钱自己去买保险也是一个道理。
庄炮仗歇了气:“随便你吧,苗子地可以施肥了,你没事就去打理苗子地去。”
庄民国点点头,回去换了身旧衣裳,担了桶去施肥去了。
村里年轻的都去厂子里上工了,还剩了些老太太在走动,看见庄民国在施肥,跟他打招呼:“不去厂里上工啊?”
没什么好隐瞒的,庄民过说:“不去了。”
问的人顿时开口:“不去也好,不去也好,你家里这田地都指着你呢。”
背着人,说话的口风又变了,指着村里庄家的破瓦房说:“就那庄家的工人同志,不当工人了!”
“为什么啊?”
“好好的工人同志怎么不当了?”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工人同志说了以后不去上班了,唉,现在不是工人同志了,现在跟我们一样,是老农民了,还要自己挑粪去灌苗子地呢。”
没一会村里都传遍了。
连庄玉林他们刚回来都知道了。
几个婆子跟他们笑:“你们以后就不是工人同志家的小同志了,以后啊,不能接工人同志的班儿了。”
庄玉林点点头,没反应。
婆子们还要说,庄辉来了句:“不是工人同志家的小同志了,庄玉春,你们以后就只是厂长家的公子,以后是不是要接手厂子,当厂长了。”
还要笑话的婆子说不出话来了。
人家不当工人同志家的小同志了,还可以当厂长家的小同志,小厂长,以后的厂长呢。
他们都要在人家手下去做工的,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