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香(25)

林怡君点点头，说，“不用这么火急火燎地来，跑不了。”

林秀容冲她一笑，又转向范选，问，“范叔今晚住哪儿？”

“和平饭店，昨天飞机下得迟。”范选说。

“这哪成，我让人把您的行李搬来，还是住林家吧，方便。”

“对，”林放乐呵呵搭着范选的肩，说，“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一起下棋了，今儿就好好下它几盘。”

范选也不推脱，点着头，指着林放说，“那你输了不要哭哦。”

“还没下怎么就说我会输。”

“自安说你都没下过他，你不要忘了，自安的棋，是我教的。”

两个人竟在病房里斗起嘴来。

范自安把孩子抱到林怡君面前，她看着他安睡的模样，手指摸了摸他粉嫩的嘴唇，突然觉得一切都好值得，他那么小，那么娇嫩，是她的孩子，她和范自安的第一个孩子。

☆、第十三章

1997年，林家。

林放正俯着身体，握着笔在书房作画，林怡君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来，喊了一声：“爸！”

林放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手一抖，一笔画歪了，他嘴里不由“啧”了一声，眉头紧锁。他把毛笔放在山行笔架上，看着一脸笑意的林怡君从门口走来，对她抱怨说：“好好一幅画，让你毁了。”

林怡君走近了瞧，画的是一只老鹰，利爪抓着峭壁的岩石正欲俯冲，只是翅膀那儿，有一笔画出去了，她笑弯了眼角，看着林放说：“您这哪是带兵打仗的胆儿啊，这么小。”

“胆子再大，也经不起你这小丫头片子吓。”

林怡君冲他吐吐舌头，她看着桌上铺展开的这幅画，一会儿后，她拿起了一旁的毛笔，在宣纸上试了试墨，又沾了点水，在老鹰的翅膀那儿重重添了几笔，老鹰的羽翼更丰满了，像被那山间的风吹起翅膀，它正迎风向下。

林怡君拿着毛笔审视了一番，又俯身在老鹰眼睛那儿加了两笔，起身说： “这样是不是看起来更威武了？”

林放指指她，笑得有些许自豪，说：“难怪你吴爷爷说，不画国画是糟蹋了你。”

中国美术家协会的吴爷爷，她可是下了好些功夫才让他承认她画得好的，“我潜心学了好久，才得了他一句表扬。”

“吴爷爷从不轻易夸人的。”林放拿起宣张，细细地看，说，“从小到大，只要你肯学，没什么学不好的，你要是个男孩儿，爸肯定教你学枪。”

“打打杀杀我才没有兴趣呢。”林怡君把笔放回原位，又问道：“刚刚张妈说，您后天要出差？“

“嗯，去香港。”

“我也想去！”林怡君眼里放出光来，她知道已经定下了时间完成主权交接仪式。

林放对着林怡君的脑袋一戳，说：“你去做什么，小之不管了？自安不管了？”

“小之我送去大姐那儿待两天就是了，他很乖的，饿了会说，喂了就睡，很好照顾。”林怡君头头是道地说着，“自安嘛，他要是想，可以一起去。”

林秀容生了个男婴，许利友请了好几个保姆照看着，分一个人照看下小之也不为过。

林放没好气地看着自己这长不大的女儿，嘴角带笑，指着她，说：“你啊，都做别人妻子，做人母亲了，还这么贪玩儿。”

林怡君听这话不服气了，反驳道：“这怎么叫贪玩呢，能见证香港回归多重大的事啊，我们同英国谈了这么久，现在总算定下了。我要去看，看我们的国旗在那片土地上升起来。”

“是啊，九十九年，终于回来啦。”林放说着，眼中泛起光来。谈判历时十五年，前前后后一共进行了22轮，才得到这个和平回归的结果，怎能不让人振奋呢。这之中，饱含了几代人的付出和愿景，多少先辈化成黄土也没能看到这一幕。

林怡君挽住林放的手，说：“我还可以帮忙做点翻译。”

他倒忘了，他这好女儿是个留学回来的，肚子里洋墨水满得很。

“这倒是不错，过两天，你和我一起走。”

“谢谢爸！”林怡君说完在林放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林放刚要责备她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她已经一溜烟跑出了书房，迈着愉悦的步伐跑下楼去。

林放在书房内无奈地摇了摇头，嘴上却是笑的，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他这条小棉袄格外的暖。

*

晚上，林怡君在房内理行李，范自安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她动静，问她：“你要去几天？”

“一星期。”

“这么久。”范自安站起来，从身后抱住了林怡君，“不去好不好？”

“不好~”林怡君转过身，看着范自安，他脸上的委屈表情惹她发笑，“爸好不容易答应我去的，让你一起去，你又说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