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香(7)

林亦好站起来，双手环抱在胸前，佯装威严的样子，“林怡君，这是你和哥哥讲话的态度吗？”

林怡君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我这是善意提醒你，免得你被爸一纸打回去。”

“打回就打回，我还怕他不成。”

林怡君转身把已经剪下的几支海棠花放在石桌上的一块素色手帕上，小心地包裹好。

“这是要送给谁？”林亦好问，小妹虽然总是做些没意义的事儿，但不得不承认，这修剪得的几支花团的确长得很好。

“给二姑妈送去，二姑妈最喜欢海棠花了，上回来我这儿就向我讨来着。”林怡君说。

林亦好突然一把夺过了林怡君手上的花，林怡君一惊，倒不是因为林亦好的动作之快惊到了她，是她担心他这哥哥粗鲁，把花弄坏了。

“你小心点儿！” 万幸花束只是从她手里转去了林亦好手中，样子还是完好无损的。

“我去。”林亦好说。

林怡君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有人替她跑一趟，她也乐得自在，“平常不见你这么勤快。”

林亦好没有回话，用手掩了掩花，然后拿着花束飞快地跑出了天台。林怡君在后面还想叫他，但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她这来去匆匆的哥哥甩出了视线之外。

*

清水胡同里挨家挨户还挂着去年底挂的红灯笼，一串串红灯笼像一串串糖葫芦贴着墙垂着，可这颜色经过风吹日晒，早已不鲜红了，褪得淡淡的，色泽也不均匀。

二姑妈家的门开着，林亦好一进屋，就看见红巧在院子里打扫。

红巧看到来人是林亦好，她显然也是一惊，清水胡同离林家和部队都有段距离。

一旁的吴妈也看到了林亦好，直起身放下扫把，眼睛往边上瞥，连张椅子也没看着，双手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不知所措地说，“小少爷，这……”

这年头喊他小少爷，倒是新奇。

林亦好伸出手比了个让她不用忙活的动作，说，“不用忙，我来看看二姑妈而已。”

“她出门去了，好一会儿了，看时间也该回来了。”吴妈解释道，她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茧，脸上有一道道皱纹，但即使这样，也不难想见她年轻时的风采。

听二姑妈说，吴妈原是资本家的小姐，后来因为“成分”不好，才罹了难，难怪能生出红巧这样标致的女儿。

林亦好想着，看了看红巧，她一双美目正盯着他瞧，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他轻咳了一声，对吴妈说：“您能给我泡个茶不？”

“欸！您等着。”吴妈满口应下，转身的时候捏了捏红巧的手，示意她招待着，然后往内屋走去。

红巧只站着不动，林亦好倒是走了上来，把藏在身后的海棠花拿出来，递给她。

“给我？”红巧一惊，心中自是有几分欢喜。

“红巧妹妹人比花娇，担得起。”林亦好说。

“满嘴胡说八道。”红巧嘴里这样说，手却迎上去接过了花，这花开得这样好。

“可没胡说八道，红巧妹妹是我见过世上第二美的姑娘。”林亦好的眼睛盯着红巧看，她唇红齿白，眼角有流光游转，白嫩的小手，隔着素色的手帕，握着这几支红色的海棠花，活像一副西洋画。

“那第一美是谁？”红巧看向他，语气里带着质问。

“你看你们女人，总爱争第一。”

“不说算了。”红巧拿着花，作势转身要走。

身后的林亦好扯住了她的胳膊，“说说说，生什么气啊。这世上第一漂亮是我家小妹。”

“林小姐是长得很美。”红巧说完撅起嘴来，口服心不服。

“再美也是别人家的了，不在外头拐个回来，总觉着我们林家亏了。”

“你爱拐就去拐好了。”

“就拐这世上第二美的，你看如何？”

林亦好盯着红巧瞧，见她脸上爬上红晕，才满意地嘴角露出了笑。

门外响动，二姑妈步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了林亦好，先是一愣，然后神色紧张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家去！”

说着，拉起林亦好就往外走。

“怎么了？”林亦好不明所以，任由二姑妈拉他也不动。

内屋里，吴妈刚泡好了茶，正端出来要给林亦好喝，来到院里见二姑妈也在，两人还在拉扯，端着茶站在了原地。

二姑妈看向吴妈，说，“你看一下家，我去趟林家。”

“诶，”吴妈应声，看二姑妈神色紧张也不便多问，只说，“天冷，让红巧陪你去吧。”

吴妈说着又看向红巧，说，“红巧，去把林姨的外套拿来。”

红巧乖顺地去了里屋，不多时便拿了件黑色的羽绒外套出来给二姑妈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