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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锦(21)+番外

芙蓉如面,暗香盈袖那秋日的阳光透过黄槲树,筛金子一般地洒下来,花坛里的秋芍药开了一丛又一丛,修女又跑进来说,外面的闹事游行,本校的学生是不许参加的,若是谁参与进去,就直接送给校长处理。

但学校里的教授都罢课了,留下的学生只能自习,当然也不全都是自习,也有女学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闹的,凤妮就坐在贺兰身边,不停地翻着书,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道:“就要大考了,什么都背不住,我的头发都急白了。”

贺兰本来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秋芍药发呆,想着放学的时候一定要去偷摘一枝,但被修女看见了可是要挨骂的,她正想着主意,闻听这话就回头笑道:“呀,你还当你是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头呢,你再过一个月就要嫁人了,不要白发红颜吓坏人家何先生。”凤妮听了这话,登时脸一红,过来不依不饶地拧贺兰的脸,嘴里还道:“没看人家都急成什么样了,还来打趣我。”

贺兰怕疼,嘻嘻哈哈地躲着她的手,绕着桌子跑,嘴里不住地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凤妮追着道:“我拧的就是你这个油嘴滑舌的伪君子。”两人这样嬉笑着吵闹了半天,忽听得刚刚走进教室来的铁兰师太道:“安静下,安静下,这位是新来的算学老师,从今天开始给你们上算学课。”

贺兰忙拉着凤妮的手坐回到位置上,果然就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俊雅的年轻男子,贺兰抬头那么一瞬间,正巧他的视线投过来,四目相对之下,贺兰捂着嘴一笑,明亮的眼瞳里透出很顽皮的光芒,他也是一怔,望见贺兰在笑,他竟不太好意思起来,只是那双眼里含着的目光,依然是玉一般的温润。

贺兰小声道:“凤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凤妮道:“什么人?”贺兰莞尔一笑,“他是秦巡阅使的大公子呢,才到我们邯平没多久。”凤妮便“啊”了一声,满面惊讶之色,“巡阅使的公子要给我们当算学老师么?”贺兰便半真半假地吓唬她道:“凤妮你更要小心了,万一算学不及格,就把你抓到监狱里关起来。”

凤妮道:“你少唬我,我又不是革命党。”她说到这里,又道:“贺兰,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码头遇到的那个人吗?就是那个……赵钱孙李。”

贺兰知道凤妮说的是谁,道:“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我现在连那个人长什么模样都记不住了。”她说完又仔细想了一想,道:“但愿他不要被抓住就好了,我也算是做了大善事呢,是吧?”

凤妮笑道:“那么你就等着他来报答你吧。”

上课的时候秦承煜在黑板上写着算术题,贺兰抄完一题抬起头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一面讲解一面转身,不知为何竟四目相对上了,贺兰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他的语气却一顿,瞬间便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点无措地站在讲台上,半晌却把头低了下去看着教科书,自我解嘲般地一笑,“你们先把这道题做出来吧。”

几名女同学都发现了这奇异的一瞬间,彼此看了看,又齐刷刷地把视线转向了贺兰的方向,凤妮也察觉了,用胳膊肘捅了捅贺兰,贺兰小声道:“干什么呀?”

凤妮道:“贺兰,你是不是和秦老师很熟啊?”

贺兰道:“当然很熟,他去过我家好几次呢。”凤妮一双眼睛里蕴着笑意,道:“哦,原来如此。”接着便朝讲台上扬了扬下巴,贺兰奇怪地抬起头,就见秦承煜站在讲台前,低着头将手里的书胡乱地翻来翻去,竟是完全没有了章法的样子。

转眼就到了傍晚,晚霞铺了半个天际,天边一片绛色,学校里满是芍药的花香,又有一枝秋海棠,摇摇曳曳地开在花坛里,学校的礼堂里传来齐声朗诵《圣经》的声音,摇铃的看门老伯把学校的大铁门打开,放上完课的学生出去。

秦承煜才从职员办公室里走出来,就听到有人清脆地喊道:“秦承煜。”他听到那个声音,心却猛然一跳,疑心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然而回头果然看到贺兰拉着一个女孩子,站在走廊的一侧,笑盈盈地向他招手。

他一见到她,唇角就会不由自主地扬起来,心里都是暖洋洋的,贺兰已经活泼地拉着凤妮朝他跑过去,脚下的圆头黑皮鞋踩在地上噔噔作响,秦承煜赶紧给她指了指贴在墙上的“安静”字条,贺兰忙就站住了,点点头,接着轻手轻脚走过来,把右手拢在嘴边,眼眸里透出顽皮的光彩来,很是压低了声音道:“你看我今天就没有忘记你的名字,不过以后我要改口叫秦老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