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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179)



好在周指挥使同杨钦差有交情,能说得上话,比肖指挥使占得先机。否则,拦截商人的差事,也轮不到自己。

“王主事,杨钦差和周指挥使将于北面登岛。”

“多谢。”

知晓杨瓒登岛,王守仁作为随员,自当前往。

“岛上都是奔逃的海盗,王主事还是乘船,到底安全些。”

“千户美意,下官心领。”

话落刚落,王主事忽然神情一变,张弓搭箭。

三枚箭矢飞出,两名海匪惨叫,接连滚落山崖。

见此情形,千户干笑两声。

他怎么忘了,这位虽是文官,论起身手,比寻常武官还要剽悍。

“告辞。”

收起弓弩,王主事带上六人,沿途向北。遇到小股流窜逃亡的海匪,均当场绞杀。

登船之后,千户脑中灵光一闪,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手掌心。

“榆木脑袋,笨啊!”

“千户?”

“留一半人,看着这些番人。余下佩弓箭长矛,随本官下船。”

麾下不解,动作稍慢,千户气得瞪眼。

“这里有船!”

有船?

是啊,那又怎么了?

“北边被兵船堵住,西南边的钱仓所看到狼烟,必会有动作。海匪想跑,只能抢番商的船!”

言下之意,守株待兔,也够炖上几锅肉。

“千户,船已经烧了。”

千户磨牙,当真想挥起刀鞘狠砸几下,说不定能开窍。

“咱们烧船,海匪不知道!”

几轮炮轰,岛上四处都是浓烟。海匪惊慌失措,能辨清方向就谢天谢地,哪里会想到海船被烧。

话说到这个地步,众人才恍然大悟。

明白之后即是狂喜。

战功啊,从天而降的战功啊!

“卑职愿随千户前往!”

“千户,卑职手下使得好弓箭!”

为争取下船,几名差点在船舱里打起来。

最后,千户拍板,征用番商和老五等人,看守走私商,留下的官兵再缩减一半。

握着木棍,番商和海贼面面相觑。

让他们做看守,心宽还是脑子里缺根弦?

不担心他们放开走私商,趁机夺船逃跑?

“跑?”一名留下的军汉冷笑,“杨佥宪的手段,尔等可是见识过。谢十六这样的都得栽。你们想跑?可以啊,说不得老子也能捞点战功。”

一边说,一边上下左右打量起四人,仿佛在考虑,该从哪个角度下刀才好。

双屿已经攻下,这几人已无大用。敢生出歪心,直接动手,用不着半点犹豫。

被军汉看得头皮发麻,番商和海贼激灵灵打个寒颤。

这才想起,藏宝找到,海岛攻下,于杨瓒而言,自己不剩多大用处。

虽有承诺在先,难保不会遵守。

毕竟,在诏狱时,曾有先例。

想活命,必须好好表现,证明自己有用。

想到这里,四人都是咬紧牙关,握住木棍,凶狠瞪着绑在一起的走私商。

谁敢动一下,敲掉门牙!

岛屿北面,炮声渐停。

兵船靠岸,官兵甫一登岛,便列成战阵,呈碾压之势,推平敢于抵挡的海盗。

疤脸海匪命丧官军刀下,王十九等头目迟迟不见踪影,海匪惊慌失措,组织不起有效抵抗,胆破魂丧,望尘奔溃。

“杀!”

得知王十九等头目已就擒,周、肖两位指挥使下达同样命令,见海匪就杀,一个不留!

“岛上海匪作恶多端,理当斩草除根!”

杨瓒没否决,却也没有附和。只言本官不知兵事,全由两位指挥。

顾卿领数名锦衣卫下船,提审王十九,问出岛上藏宝之处,当即遣人带路。

于此,周指挥使没有表示。

沿途灭掉六股海匪,得了不少好东西。加上即将到手的战功,已是不虚此行。双屿港的金银,得着是锦上添花,得不着也没什么。

况且,金银再多,锦衣卫在侧,也不好动手。

肖指挥使心有不忿,奈何把柄被抓,唯有将郁闷转化为战意,指挥临山卫沥海所和三山所的水军,一路冲杀,灭掉所有海匪,求饶也不放过。

杨瓒下船时,战斗将近尾声。

周指挥使和肖指挥使核对战况,将首级分割清楚。

“共戮海匪三百七十一人,活捉二百六十八人。余下或随谢十六出航,或散入周围岛屿。”

“寻到海匪藏金一百余两,银八箱,器皿珍玩六箱,茶砖丝绸一十三箱。”

听言,两位指挥使都是喜上眉梢。

这些都是从岛上搜得,尚未运入藏宝洞窟,算是笔意外之财…

金银需上交,余下之物,需得合计一番。

两人交换眼神,正要寻个安静处,忽听属下来报,有一艘兵船,打出钱仓所的旗号,出现在岛屿西面。

“钱仓所,可看清楚了?”

“回指挥,确是钱仓所兵船。”

周指挥使皱眉,肖指挥使脸色很是难看。

不用说,必是知晓岛上情况,来抢战功!

“熊七这xx的,一肚子坏水,最会算计!”

狼烟升起时不来,炮声轰鸣时不来,现下海盗被剿灭,清点战功缴获,急匆匆派来一艘兵船,算什么意思?

“十成是来抢功的!”

周指挥使是“外来”,肖指挥使则属地头蛇,知道熊指挥秉性,当即咬牙,道:“不能让这龟孙子得逞!”

“人既然来了,总不好拦在岛外。”

“这事……”

肖指挥使皱眉,忽然看到刚下船的杨瓒,计上心头。

“不如向钦差请示?”

“不好吧?”

“有何不好?”

肖指挥使低语几声,周指挥使微顿,斟酌两秒,到底点头。

“也罢,此事当由钦差决断。”

听到两人所求,杨瓒眉尾挑高。

取出不离身的金尺,打量着对方,琢磨该从何处下手。

不想被抢战功,又不想得罪人,就推他出来,当真打的好算盘。

武人鲁直,心思不会拐弯?

骗傻子去吧!

只不过,事情办好,未必会得罪人。

考虑片刻,杨瓒轻笑,道:“两位指挥使方才说,有海匪散落附近海岛?”

“正是。”

“既如此,不妨将消息告知熊指挥。”

恩?

周指挥使和肖指挥互相看看,神情都是一变。

杨瓒继续笑道:“熊指挥使襄助剿匪,本官甚是感激。先时从走私商人处得来的茶砖,本官做主,赠与熊指挥两箱,二位意下如何?”

既然推他出来,如何行事,旁人最好不要置喙。

周、肖二人脸色微僵,隐约察觉出话里的敲打,只能点头。

“来人。”

送出人情,总要让对方知道。

不假两人麾下,杨瓒请校尉帮忙,给钱仓所的兵船传讯。

“贼匪未灭,百姓不安。熊指挥使精忠为民,沥胆忠君。如能清缴临近岛屿海匪,擒拿匪首谢十六,本官归京之后,必上奏天子,为指挥使请功!”

将话带到,锦衣卫即告辞离去。

看到满满两箱茶砖,熊指挥使拂过虬髯,大笑数声。

“这杨钦差是个明白人!”

“指挥使,对方分明是借故拦下兵船,防备我等。”

“你懂什么。”熊指挥使冷哼一声,道,“北边来的,我不知道。临山卫姓肖的,一肚子花花肠子,从他嘴里抢肉,不是那么容易。”

“总不能白来一趟。”

“谁说白来?”熊指挥使道,“两箱茶砖,抵得上弟兄们一月军饷。不是说附近岛上有海匪,砍几个,战功照样到手。省得和姓肖的掰扯,惹一肚子闲气。”

话落,熊指挥使令兵船掉头,巡查临近小岛。

见有零星舢板,立即靠岸,遣官兵登岛。

“这杨钦差,年纪应该不大?”

拎起从海匪身上搜到的布袋,倒出几颗圆润的珍珠,熊指挥使眯起双眼。

“姓肖的倒是好运,攀上这位。早知道,本官该早点出兵。”

“指挥使,这些不上交?”

“交什么。”熊指挥使哼笑,“这是白给弟兄们的。这份人情可不小,回头都给本官闭紧嘴巴,否则一个铜板别想分到!”

“属下遵命!”

千户这才明白,为何指挥使会如此干脆,一声不出,调转船头。

能从岛上逃出,本领必是不小,随身都会藏些金银。况且,狡兔三窟,说不定,这些小岛上也埋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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