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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26)



礼官的声音穿过奉天殿,飘散殿前。

待众人起身,弘治帝向宁瑾示意,后者立即上前,宣道:“天子敕,赐进士恩荣宴于礼部,太师英国公张棥心主宴。殿试读卷官以下皆与席。”

未等进士拜谢,弘治帝亲口道:“逢琼林盛事,朕不得亲赴,暂命皇太子陪宴,与诸子同庆。”

“谢陛下!”

至此,传胪大典已近尾声。

接下来,便是众进士恩领赏赐,暂且离宫,或者给家人报喜,或者三两举杯同祝,共待明日的恩荣宴。

赐给谢丕的朝服冠带由司礼监太监捧出,赐给进士和同进士的宝钞也由殿侧抬出。

看堆成小山的宝钞,杨瓒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幸亏不是赏赐真金白银。否则三年来一次,积少成多,户部不给钱,天子必要从私库往外掏。

天子门生,皇帝给钱发赏不是天经地义?

不可能?

煌煌大明朝,万事皆有可能。

走出奉天殿,金榜已高悬殿前。

众进士行过榜下,哪怕三甲同进士出身,也有瞬间的激动。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无论孔圣人的本意是劝人向学做事,还是入朝为官,总之,“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已成为千年来读书人的追求,更是皇朝延续的基石。

同之前一样,出宫之后,杨瓒即同众人告辞,与李淳三人结伴返回客栈。

行在途中,忽遇一队锦衣卫当面驰过。

为首者,正是被小杨探花惦记过的北镇抚司千户,顾卿。

锦衣卫行色匆匆,队中更押解两名人犯。

见状,路人纷纷躲避,不敢靠近半步。

杨瓒立在路旁,扫过两名人犯,颇觉有些眼熟。想再细看,马队已过,只留一地烟尘。



第二十二章 授官



杨瓒四人回到客栈,书童欢喜的迎上前,掌柜和伙计皆满脸带笑。

“四郎大喜!”

“杨老爷大喜!王老爷大喜!”

“程老爷大喜!李老爷大喜!”

人生三大喜: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

杨瓒被天子钦点为一甲探花,王忠程文等人亦是榜上有名。

在进士出宫前,喜讯早已传出,更有快马飞驰出京,将抄录的榜单送至各府州县衙。届时,衙役皂吏必第一时至各家报喜,想必又是一番热闹。

“小的早就知道,杨老爷几位都是文曲星下凡。能下榻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柴门有庆!”

掌柜说话时,店中饮酒用饭的客人立即晓得,这四位老爷都是今科进士。其中,年不及弱冠的那位即是一甲进士,得天子钦点的杨小探花!

“杨探花大喜!”

“几位老爷大喜!”

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脸熟还是脸生,都拱手抱拳,想着沾点喜气。

声音传到店外,晓得今科探花就在店中,更有三位进士老爷,更多人涌到店中,进不来便站在门口,争相道喜。

“瓒谢诸位厚意。”杨瓒大方笑道,拱手还礼。

“杨土。”

“哎!”

无需杨瓒细说,书童噔噔噔跑上二楼,回房取来鼓鼓囊囊的几只荷包。

荷包里是早预备下的喜钱,只等杨瓒回来,便散给道喜的人群。只没料到,四郎不单是中榜,更是今科探花!

越来越多的人来道喜,铜钱不够,杨土咬咬牙,直接送出银角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哪怕爹娘晓得了,也不会怪他。

说不得还会夸他。

杨土甩开膀子撒钱,杨瓒忙着还礼。

众人只为沾点喜气,压根不在意喜钱多少。哪怕只得一两个铜板,也是喜笑颜开,牢牢攥在手里。心中打定主意,回家后立即用红绳栓起来,给读书的儿孙戴在身上。

进士老爷都是星宿下凡,今科探花的喜钱,必定有文气汇聚。给儿孙戴在身上,日后习字读书,必能机灵上几分。

一举得中不敢想,能通通七窍,中个童生秀才也是好的。

杨瓒大发喜钱,李淳程文等自不会落下。当即唤书童取来荷包,不只散给道喜之人,客栈外的弃儿乞翁也有份。

叮叮咚咚的响声落地,福来楼前更显得热闹。

客栈掌柜得了四人的喜钱,乐的合不拢嘴。唯恐被别人抢去,急匆匆回到后宅,一股脑的塞进长孙怀里。

“收着,快好好收起来!敢弄没了,让你老子狠狠抽你!”

不待孙儿回答,掌柜又一路小跑着回到前边,步伐矫健,压根不似半百年龄。

“承四位进士老爷之喜,今日小店的酒水皆降至六文!”

六六大顺!

掌柜的话一出口,众人轰然大好。

“掌柜的豪爽!”

不好让掌柜的破费,李淳几人商量请席。

杨瓒点头,和三人一起凑份子。

对四人而言,十几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几十两也拿得出。此举不过为加深“友谊”,进一步巩固彼此关系。

杨瓒得中一甲,恩荣宴前必定授官。

王忠二甲出身,在朝考中努力,说不得就能中了庶吉士。

李淳程文同在三甲,九成外放。两人家中有财,差的只是朝中关系。

两人在京,二者在外。四人如能时常通信,对彼此都是助力。其中关窍,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见杨瓒很是痛快,无半点迟疑,王忠当即笑道:“杨贤弟爽快,当为我等仿效!”

“王兄是在笑话小弟?”杨瓒同样笑道,“比起三位兄长,小弟还差得远。”

程文李淳互看一眼,心下大定。

“如此,我等今日必要把酒持螯,痛饮一番!”

“兄长美意,小弟理不应推辞。然……”

“杨贤弟不胜桮杓,我等自然知晓。只饮几杯薄酒,应不妨事。”

“程兄误会了。”杨瓒苦笑道,“小弟日前接到家书,知族中出了事,此时实不宜饮酒。”

自穿越以来,除李淳程文几人,遇他人请宴,杨瓒皆是婉言谢绝。与李淳三人同坐,也多是举筷吃菜。实在躲不过,便以茶代酒,称得上是滴酒不沾。

“杨贤弟族中出事了?”李淳三人惊道,“可要紧?”

“家父慈爱,不愿小弟忧心,信中并未言及。只小弟察觉有异,问过送信的快脚,方知一二。”

杨瓒没有继续说下去。

个中内情,当下不方便详述。

稍微透出几分,恩荣宴上不肯饮酒,详究起原因,也可有人为他作证。

族人出事,不至退出春闱殿试,也不应饮酒享乐。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人口实。而为兄长服斩衰……杨瓒皱了皱眉,暂将忧心压下,只等恩荣宴后再说。

掌灯时分,酒足饭饱的客人陆续离开,喧闹声渐消。

伙计收拾起残羹,带上两笼厨下新蒸的馒头,散给客栈附近的乞儿。

行的是善举,自不会被巡街官兵阻拦。况且,这么做的不只福来楼,凡有进士下榻宴饮的客栈酒楼,均有此举。

状元楼更加大方,馒头里还夹了肉。虽只薄薄一片,也足够城内的乞丐高念“老天保佑善心人,大富大贵,无灾无难。”

翌日,杨瓒早早起身,未用朝食,便等来宣召的皇令。

恩荣宴前,一甲三人需再次进宫面圣,授官翰林院,赐朝服冠带。

谢恩后,由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役开道,绕过宫门,骑马穿过御前街,即为俗语所说的“状元游街,打马御前”。

杨瓒比谢丕早到半刻,与顾榜眼算不得熟悉,寒暄两句便不再多说。

“顾兄,杨贤弟。”

未几,今科状元一身御赐朝服冠带,快步行来。

官靴踩过石板路,发出一阵轻音。

谢丕面上带笑,神采飞扬,更显得丰神俊朗。

“谢兄。”

顾晣臣和谢丕性情相投,早已熟识,且有几分莫逆。杨瓒年纪最幼,彼此行礼后便退后半步,偶尔问到他才会出声。

宫门前,引路的不再是小黄门,而是着紫色葵花衫的中年宦官。

“谢状元,顾榜眼,杨探花,请随咱家来。”

三人端正衣冠,以谢丕为首,穿过奉天门,行过金水桥,直入奉天殿。

弘治帝高坐龙椅,朝中文武仍列两旁。

待三人行礼之后,宁瑾手捧敕书,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谕:授第一甲进士谢丕为翰林院修撰,赐银带朝服,宝钞千贯。”

“授第一甲进士顾晣臣为翰林院编修,赐银带朝服,宝钞千贯。”

“授第一甲进士杨瓒为翰林院编修,赐银带朝服,宝钞千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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