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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309)



年少习字练武,长成晋身朝堂,临阵杀敌。

友谊与日俱增,心计手段触类而长。联手挖坑,填土埋人的事迹,举不胜举。

岁月流转,随着谢小状元,顾小榜眼,王小先生,乃至皇太子殿下的加入,正德天子,杨顾谢内阁,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皆后继有人。

至于东、西两厂,刘公公和张公公含泪表示,咱家身残志不残,没有亲儿子怎地,咱家有干儿子,一样传承本领。

甭管明宦还是奸宦,照样后继有人!

侯府家宴之上,杨廉有顾铮相助,捧着果子露,笑弯双眼。

人生九载,终于体会到做兄长的乐趣,顾铮责任感爆棚。

杨御史无法向侄子看齐,端起酒碗,看着清冽的酒水,咽了口口水,颇有些为难。

喝还是不喝?

考虑两秒,终咬紧牙关,心一横,就要仰头灌下。

按照后世的话,毛脚女婿上门,酒量是最重要一关,不能喝也得喝!

未料想,碗到嘴边,刚刚沾唇,就被顾卿劈手夺过。

“四郎不善饮,卿代劳。”

话落,碗一举,头一仰,一饮而尽。

连续三碗,杨瓒都只沾了沾酒味。顾伯爷全部代劳。

杨御史默然。

这等海量,他的确做不到。

果然,今生翻身无望?

顾卿放下酒碗,脸色不变,双眸湛然。独唇色殷红,映衬肤色,竟有几分妖艳。

杨瓒连忙转头,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当着顾侯爷的面,万万不能失态。

“好!”

顾侯爷豪情顿起,拊掌之后,酒碗都不用,直接拎起酒坛。

“卿儿,同为父满饮!”

顾卿没有说话,接过家人新送的烈酒,拍开泥封。

见父亲兄弟各举酒坛,顾世子扔掉酒碗,同拎起酒坛,豪迈共饮。

杨瓒酒量一般,先时几盏下腹,已是火烧火燎。

酒劲上来,顿觉眼饧耳热。

见顾侯父子举着酒坛,咕咚咕咚拼酒,杨廉顾铮凑到一处,低声交流。杨御史干脆推开酒盏,执筷挟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红烧做法,火候正好。

既入味又不缺嚼劲,正好下饭。

举起筷子,分别挟起几块,放入杨廉和顾铮碗里。

“谢四叔。”

杨廉为父守孝,许久不食荤腥,杨瓒很是心疼。到京之后,问过太医,得空就要给侄子进补。

可惜的是,无论怎么补,都不见侄子长肉,反倒个头有抽高迹象。如此一来,更显得小少年身板不壮,很是单薄。

看着碗中排骨,顾铮愣了两秒,谢过杨瓒,和杨廉一起开吃。

“劳烦。”杨瓒回过头,对家人道,“三碗米饭。”

家人应声退下,很快送来……三盆。

杨瓒无语。

是他说错,还是对方理解错误?

谁家的碗这么大?

家人正色表示,杨老爷没说错,小的也没理解错。根本原因,侯府的饭量皆以盆计,从不论碗。

“京中规矩大,实在不便。在蓟州时,多以桶量。”

杨瓒:“……”

这就是所谓的饭桶之家?

好吧,是他孤陋寡闻,大惊小怪。既然是侯府规矩,自不好多言。

家人退下,杨瓒正要盛饭。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顾铮。

少年,用盆还是用碗?

“杨叔,小侄用碗。”

或许是杨瓒的表情过于生动,不等话出口,已得到回答。

顾侯父子拼酒,一坛接着一坛子,咕咚咕咚,海量豪饮。大有一醉方休,万事不愁之意。

“卿儿,为父亏欠你良多……”

连饮三坛,顾侯眼角泛红,积在心中的话,借助酒劲,终得以出口。

顾卿不言,又拍开新坛泥封,道:“父亲,儿是自愿。”

顾鼎抢过酒坛,道:“这一坛,我敬二弟!”

顾卿没答言,劈手又抢了回来。

“兄长敬酒,弟不敢辞。酒坛就在那里,自便。”

简言之,此坛是我拿,此封是我开,甭管敬酒还是自饮,自己动手!

顾鼎不以为忤,反而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出眼泪。

回忆北疆之时,纵然艰苦,却是策马驰骋,挥刀杀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用不着勾心斗角,何等畅快。

回京之后,立身朝堂,却要时时小心,事事在意。

为防猜忌,父亲告老,兄弟分宗,好好一家人,偏偏要分成两家。

文武双全,有盖世之才的兄弟,更跪在祖宗牌位前,立下重誓,自断子嗣……

怨不怨?

恨不恨?

到头来,竟连“愧疚”二字都说不出口。

“我敬二弟!”

拎起酒坛,顾鼎不似在饮,更似兜头浇下。顾卿不言不语,动作半点不慢。

很快,两人脚下多出三四只酒坛。

见此情形,杨瓒不禁蹙眉。

即便度数不高,也不能如此豪饮。

当是酒圣不成?

“如果醉了,该如何是好?”

闻听此言,顾铮咽下饭粒,又盛一碗,道:“杨叔无需担心,祖父和父亲的酒量不差,二叔更好。在蓟州时,二叔力战群雄,蓟州镇守以下都不是对手。府内藏酒不过五十几坛,喝不醉。”

话落,夹起一只鸡腿,自己没吃,放到杨廉碗中。

“廉弟多用些。”

“多谢兄长。”

顾铮颔首,很是满足。

“杨叔放心,厨下定备着醒酒汤。”顾铮又道,“祖父一直记挂二叔,与其劝阻,不如由其痛饮。”

清醒时,许多话压在心里,不能出口。

不如一醉,或能解开心结。

看着顾铮,体会话中之意,杨瓒再度生出怀疑。

这孩子的亲爹,当真是顾世子?

是日,庆平侯父子家宴豪饮,侯府酒库告罄。

面对空空如也的库房,侯府长史欲哭无泪。

宫城内,天家同样设宴。

仁寿宫中,王太皇太后,吴太妃,张太后,各抱一个满身通红的胖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朱厚照坐在下首,眼巴巴的瞅着,就是没胆子抢。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和皇后一起啃玉米。

“福儿,再给朕生几个公主吧。”

夏皇后咬着玉米,用力点头。

“好,妾必定努力。陛下想要几个?”

“两个,三个,不,五个?”

“成,没问题。”

伺候的女官宫人眼尾齐抽。

没听见,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如此混不吝,不着调,绝非天家第一夫妻,国朝帝后!

长春、万春两宫的美人,终于解除“禁足”。

嫔位以上有幸至仁寿宫,陪坐家宴。余下在长春宫设席,也能热闹一番。

按照世人看法,皇宫家宴,当该美酒琼浆,珍馐佳肴才对。

现实却是,仁寿宫的宴席上,主角非是山珍,亦非海味,而是甘薯和玉米。

有杨瓒献上的食谱,尚膳监开足马力,几个大厨一起下手,耗费心思,花样手段尽出,以甘薯和玉米为主,添加各式配料,竟成三十余道新菜。

然而,无论多少花样,最受欢迎的,依旧是烤甘薯和玉米烙。

不提皇帝皇后,太后太妃都用了两盘。

女官心惊胆战,生怕三位吃撑。

一则,太后太妃都有了春秋,稍有差池,伺候的人定要担责。再则,冬至佳节,唤太医入宫,就为开消食药,像话吗?

不舍的看着玉米烙被端走,太皇太后抱着曾孙女,道:“天子,钦天监可算好日子,何时为皇子公主取名?”

咽下甘薯,饮半盏蜜水,朱厚照方道:“出腊月即可。”

“甚好。”

太后和太妃互看一眼,抱着胖娃娃,笑得舒心。

“天子可有计较?”

朱厚照点头,道:“依圣祖高皇帝之册,皇子论序,中拟载字。宗人府以世次取双字,五行偏旁当取土。皇子依此例,公主可由朕定。”

话落,朱厚照又开始啃玉米。

一旁伺候的张永,想起堆在乾清宫的几摞宣纸,满纸的福禄寿瑞,妦媖妧妡,立刻低头,下巴几乎要抵到前胸。

不是钦天监上表,宗人府奏请,天子的心思,九成九仍在两位公主身上。皇子殿下的名字,都会抛到脑后。

国朝开立至今,宠女儿的天子不是没有。但宠成这样,实属首例。

预测小皇子的人生路,当真会闻者落泪,听者心酸。

三个娃娃,完全听不懂大人之言,正咧开粉红的小嘴,挥动着藕节似的胳膊,抓着小脚丫,笑得无比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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