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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116)

何浚森就笑了一笑,“小姐又说气话了,小姐是总司令的掌上明珠,怎么能不关心呢。”

虞心平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父亲说一声,我要到后半场才出场呢,就让他等着吧。”

何浚森应了一声“是”,这才领着卫戍走了出去,凡姝悄悄地朝着虞心平的方向看了一眼,虞心平也正在看她,凡姝笑一笑,虞心平也笑一笑,双眸眯起来仿佛两弯月牙,她们像一对调皮的姐妹。

化妆室里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声音,静悄悄的,面孔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幸福到紧张的表情,就因为虞军总司令就坐在外面,平白无故地给了学校这样大的面子,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知道今天演的这一场话剧势必是要见报的,都很有些群情激昂的意思,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台去表现。

凡姝低着头,拿着粉镜子往脸上敷粉,心里一阵发慌,她果然等到了这一天,却还是怯场,她觉得她今天这样的打扮,已经是无懈可击了,就连一旁负责化妆的老师都笑着对她说:“密斯谢今天真美丽。

上台表演的时候她自然尽了全力,一颦一笑都把握得极好,趁着表演空当她朝着台下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全是人,礼堂的座椅一侧都站着持枪的卫戍,他坐在前排,面孔极其坚毅,戎装上有着金色的流苏垂下来,就在灯下很耀眼的晃着。”

她认得他,因为在报上见过。

他忽然一转头,雪亮的目光朝着这边直射过来,凡姝新心慌意乱,几乎走错了步子,又慢了半拍,吓得场监一大跳,幸好她反应快,连着赶上了几步,将手放在了男主角韦昌平的手里,炽热的舞台灯光映照下,她依然笑颜如花,轻盈如羽蝶。

他才看了半场竟就起身走了,连着外面的卫戍都撤出去,她再出场的时候就见前排的位置都是空的,她顿时就没有了表演的力气,莫名地一阵挫败感,竟还差点念错了台词。

话剧表演结束的时候,凡姝谢幕下台,就听到后台里纷纷议论着编剧梁秋儿被几个卫戍带走了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很少惴惴不安,难道一场话剧竟还触犯了政府的底线,凡姝也觉得有些惶然,很少扫兴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心平就在学校的礼堂外面等她。

她的身边自然跟着极多的护兵,望见凡姝走出来,就朝着凡姝招手,凡姝走过去,心平的眼睛好红红的,半响道:“凡姝姐姐,我母亲拍来电报,说这个学期末让我到美国去,我舍不得你。”

心平在难过的时候总喜欢叫凡姝姐姐,细细的声音包含着很多亲昵。

凡姝笑道:“我父亲也说等我毕业了,送我到美国的大学念书呢。”

心平的眼前顿时一亮,“真的?”

凡姝点一点头,心平欢天喜地的呗护兵簇拥着离开的时候,凡姝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原来虞家唯一的一个后人,就是这样子的,英雄一世的虞昶轩后继无人。

她转身准备叫黄包车回家的时候被人拦住,拦住他的人竟然是下午到后台来过的侍从室主任何浚森,她一怔,攥着自己的手袋,心中刹那间掠过无数种杂乱的想法,何浚森客气礼貌地道:“谢小姐,我们在这里恭候你多时”

夜里十点多钟,她已经到了枫台。

枫台是虞昶的私邸,守卫极为严密,汽车往里面开着,连着过了几重院落,她直到下车,脚踩在硬实的柏油路面上时,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车道旁种着一片片的杜鹃花,红艳艳的,如火一般地烧下去。

何浚森一直把她送上楼去,推开门就见一间很大的卧室,大红色的云锦窗帘直垂到地面上去,窗帘上用金线绣着牡丹,晃着人眼,屋子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是舶来品,她踩着地毯走进去,脚步不由地发虚,就连心也跟着一阵阵发虚,檀香炉里燃着一把香屑,香的让她有些发晕。

她坐在沙发上等了好久才听到门声,虞昶轩走进了的时候顺手把戎装外套脱下来挂着衣架上,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攥着手中的手袋,微垂着头,全身都是僵的,很是局促不安。

房间里沉默了好久,他声音低沉,“要不要给你家打个电话?”

她的心跳得极快,绷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低声道:“我父亲母亲到外祖母家里去了,要好多天才回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他的面容映在阴影里,淡淡的,“我不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