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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道外(4)

作者: 夏素吱 阅读记录

简煦紧接着道谢:“我也非常荣幸能在您的指导下进行科研,谢谢您给的机会。”

贺闻辞客气地说:“期待与你合作。Bye now。”

简煦说完“Bye”拔腿想走,却又被喊住了。同样的情景,这次是Lily站在办公桌后。公主般的小女孩礼貌地和简煦道别:“Goodbye Xu. Enjoy your weekend.”

简煦勉强挤出个温暖的微笑,放柔声音说:“You, too, little princess.”

贺闻辞当然知道,简煦大概无法再享受周末了,在听到自己的话和见到Lily后。但贺闻辞并不愧疚,毕竟自己只是表达感受,Lily只是照常地在周五下午提前放学后来“探班”,两人之后要去超市,倒是简煦的过激反应过于异常。

第一次见到简煦时贺闻辞就注意到了,简煦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睛也烧着。起先他想可能是刚到异国水土不服,可持续红着的脸和时而有神时而失去焦点的目光,显得简煦冒昧又克制,像向来理智的人第一次喝醉酒,目光逐渐游离,却有仅存的意识仍警告着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这让贺闻辞不适。由于较为优越的先天条件,他早已习惯获得各式各样的注意,或欣赏或试探,本质和分给美丽的花草蝴蝶的关注并无二致。但简煦不一样。他的那些有神的目光里像是有蹿动的火,火苗不大却燃烧得意外旺盛,火舌跃起像是要把两人间的界限烧成灰烬。

这让贺闻辞想起上一个这种目光的主人,也是他最厌恶的女人。

但是那个女人不但没有在最初拒绝掉一把善意的雨伞,反而利用善意变本加厉。所以,细密的雨在窗外织出一片朦胧水雾,贺闻辞看着简煦在雾气中奔跑时想:跃动的侵略性真的能和克己的言行结合在一起吗?

答案似乎是“是”。简煦的目光越来越具有占有欲,以至贺闻辞看见他红扑扑的脸也会躁动得全身发热,不得不把空调调低两度;简煦的行为却越来越谨慎甚至胆小,比如逃出教室的脚步、掉落的笔记本和刻意拉远的椅子。

这本该是件大好事,天知道贺闻辞经历疯女人后有多厌恶被人盯上。可贺闻辞却忍不住观察起简煦,一边戒备着简煦的纯良是伪装,一边庆幸着简煦的无害是真实的,甚至病态地享受简煦自我挣扎却仍给足自己尊重的情态,到最后没有忍住地指出了“你好像总是紧张地盯着我”,像是出了一道考题,看简煦如何作答。

显然,除去始终如一的没有逾矩半步,简煦不但对日常情绪控制不熟练,对突发情况也并不太会处理。连Lily都注意到简煦的不对劲,掌心摊着斑斓的糖纸,中英夹杂地问:“Dad,那个哥哥怎么了?看起来有点upset。”

贺闻辞蹲下捏捏她的脸蛋,边捏边思考着,思考得太久导致Lily不开心地打掉他的手说“不舒服”,他这才想通了或者更接近于承认了什么似的说:“叫他Xu,不要叫他哥哥。”

Lily听话地重问一遍:“Xu怎么了?看起来有点upset。”

贺闻辞说:“Xu遇到了点困难。”

Lily天真地问:“像乘法那样的困难吗?”

贺闻辞把她抱进怀里:“比乘法难得多。”

简煦最开始学多位数乘法竖式时总不会进位,班上四十多个小朋友,九九乘法表他背得最熟,乘法的单元卷他考得最差。但竖式总能学会的,最终的期末考试也能考一百分,可是情感,谁能说自己学得会情感呢。

简煦确定贺闻辞的手上没有婚戒。他企图用树状图列出基于此的所有可能性,顶端圆圈里写上“贺闻辞”,两根枝分别连着“已婚”与“单身”,再往下是“没有戴婚戒的习惯”“与妻子异地”“已离婚”“孩子领养”等种种情况。

但是对贺闻辞的全然不知导致每种情况概率未知,树状图枝繁叶茂,简煦却对哪种情况更为合理毫无头绪,遑论得出单一的正确答案。他颓丧地倒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但很快他又坐起来,想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贺闻辞的婚姻状况。虽然龌龊,但贺闻辞不过是意淫对象,意淫对象的婚恋情况有什么重要的,自己开心就好。他这样想着,把树状图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碎纸片纷纷扬扬,邮件的提示音随之响起,是贺闻辞发来了三篇论文。

简煦叹了口气。

抛开一团乱麻的情感困境,作为交换生,简煦学习上十足认真,并没松懈。他利用课余时间一周内看完了两篇论文,又一个周五的课后随贺闻辞去办公室汇报了进度。

贺闻辞提出自己总是紧张地盯着他,简煦就干脆不再看他的眼睛,以防暴露更多不可为人知的情绪。简煦在白板上列出论文中的定理,目光来回地定在油性笔尖端和贺闻辞身后书柜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