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恨何时了(12)

“真心话？”林鑫狐疑地瞅着他的脸。

林晨辉抬起头，直视父亲的双眼，认真地重复一遍对不起。不想，一滴浑浊的泪从老父亲的眼中迸出，接着是两滴、三滴。林晨辉慌了。他从来没见过高大威武的父亲软弱过。

“爸，爸，您……别这样。”他慌里慌张地去擦那泪，林鑫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你哥他……就这么没了啊。没了啊。天杀的匪徒啊，害死了我的孩子啊。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好好，我们悬赏，悬重赏好不好？一定能把他们找出来的，爸，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 林晨辉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悲哀能传染，两父子抱头大哭。

20分钟后，父子俩逐步平静下来。再难，也得往前走。

林晨辉把文件递给父亲，林鑫手抖得厉害，颤颤巍巍地写了几笔，根本识别不了。他颓丧地把笔一丢，“你来吧。”

“可是我不是公司的......”

“你先签，盖我的章。回头叫董事会发个通知，你暂时代理总经理一职。”

林晨辉头皮发紧，总经理？他可什么都不懂啊。

“去医院看你妈，然后去银海大厦，帮我稳住局面。我明天去上班。”

“好。” 只要老爸能站起来，他就是撑撑场面而已。

“你别喝了，洗个澡，睡一觉，好吗？”

“知道了。你去吧，不用管我。把你妈稳住才是最重要的。”

林晨辉暗自松口气，他站起身，示意外面的佣人进来帮忙照顾。他对杨叔费姐说了他爸的决定，让两人先回公司，然后火速赶往人民医院。

“等等，保镖呢？”杨叔跟在后面，急忙忙地到处张望。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小起居室里冲出来。林晨辉停顿了一下，点头道， “好吧。”

一瞬间，又是专车又是保镖，一个穷学生突然变回富三代，令他有点不适应。

路上，嫂子鲁媛媛的电话到了。说他妈今早第二次心脏病发作，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怎么会这么严重？”林晨辉感觉衬衣后面瞬间湿透。又热又闷，他烦躁地叫司机把空调温度再调低两度。司机无奈地和前排的保镖交换一下眼神，已经是最低温了。

“你快来吧。我都不敢告诉爸。要不要说啊，晨辉？万一那个，老爸会不会怪我们没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哎呀，先不要说。老爸现在情况不好，别再刺激他。” 林晨辉伸手去解领带，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穿的不是西服，哪来的领带？是纯粹的难受感在作祟。

挂断电话，鲁缭的电话到了。鲁缭是嫂子的二哥，说银海连锁的股价已经连跌两天，叫他赶紧想想办法。他哪有什么办法，只好先应着，再说吧。

“不能再说，晨辉，你不懂这里面的厉害。我给你出个主意，明天上午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你将出任银海连锁的CEO，只要你们林家人露面，就能稳定市场的情绪，好不好？发布会的事我来安排。”

林晨辉叹口气，答道，“好吧。你帮我安排。记得晚上把稿子发我邮箱里。我得先背熟。”

“好。还有记者问答，我都给你安排好。记得穿西服。”

“好吧。你们真是…… 赶鸭子上架。”

“晨辉，现在是危机公关……”

“知道知道。鲁哥，都听你的。”

这个电话刚挂掉，费姐的电话又到了，问公司的事，林晨辉一个头两个大，交代对方，你和杨叔看着办。没关系的，天塌不下来。

放下电话，医院也到了，他和两个保镖匆匆下车，他想起父亲，赶紧给宁姐去电话，得知父亲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消息，心里稍稍得到一点安慰。

“太太那边怎么样？”宁姐问。

“不要告诉我爸。我来处理。”

电梯的指示灯灭了，三人走出电梯。走廊右边，鲁媛媛朝他招手，林晨辉匆匆挂掉电话，挤出一个礼节性的笑。

“嫂子，辛苦了！”

鲁媛媛和王晨光是包办婚姻，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只是比其他家的情况好一点。丈夫死了当然伤心。但是从绑架案开始，家里一直鸡犬不宁，王晨光的各种折腾，闹得她心凉。自杀的迹象有所察觉，但是劝不了，拦不住，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闭口不谈丈夫，死都死了，再等等也无妨，倒是活人的事要赶紧处理。她不想揽这个责任，怕人说闲话。她把病危通知书递给二弟。

“已经抢救过来了，医生说没大事，但是流程还是得走。你签字吧。”

林晨辉瞅瞅嫂子，又瞅瞅薄薄的生死状，接过签字笔，迟疑着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