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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214)+番外

许久,他抬首,眯起眼睛,旭日已缓缓升起,晕红的朝辉洒下,却只映得满目疮痍,对面的山尤营帐亦是沉寂一片。

“这就是战场。”他抬手抹上城墙上的血迹,看着指尖上的暗红,然后五指缓缓收拢,紧扣。“‘王朝是建立在尸骸与鲜血之上’这话果然不错。”

“公子,我们回去吧。”燕辛罕见的语气十分温和。

燕云孙负手身后,“燕辛,你看着这些,心里是何感觉?”

听着这话,燕辛低着头,片刻才带着很重的鼻音道:“胸口很重很痛,想哭。”

“好。”燕云孙点头,举目远望,“记着此刻的感觉,不要负这些死去的人,不要负这碧血丹心,亦不要....”他微微一顿,然后沉沉吐出,“不要有更多的这样的事。”

“公子.....”

“走吧。”燕云孙转身离去。

那一日,当天光大亮,一直紧闭门扉的百姓们终于悄悄启门,出外一看,却发现城已非昨日之城,房屋倒塌烧毁了许多,周围的邻人亦有不少伤亡,丹城里多了许多恸哭与悲痛。

那一日,丹城里笼罩着一片沉重,稍稍让百姓们感到安慰的是州府大人的现身。在这等危险之刻,燕州府竟自州城赶来,亲自坐镇边城,与他们同甘共苦同度艰难同心御敌。看着长街上缓缓走过的那道英朗身影,听他娓娓两语,男人放心,女人欢喜,于是百姓们定了心安了神,那哀伤与恐惧亦淡去许多。

而那一日,秋意遥则陷在昏沉中,四肢僵冷,时不时因寒症的疼痛而扭曲颤抖着,身上冷汗不断,更是咳个不停。

他的病,在州城里燕云孙找着的名医便已诊断过了,留下一副方子,嘱咐每日服用,是以一回到都副府,燕叙即去煎药,风辰雪守在一旁,一直握着他的手,以内力助他驱寒意,等燕叙药煎好了,又亲自喂他喝下,直到黄昏之时,秋意遥才醒转过来,神气倦怠,但好在不再咳得厉害,让c黄前守着的两人稍稍放下心来。

燕云孙一整日皆在城中安抚百姓,到亥时才回,先去看望了秋意遥。秋意遥喝过药后,已在风辰雪那温柔而带抚慰的琴声中沉沉睡去。见他睡容安祥,燕云孙轻轻松了一口气。

出了内室,便见风辰雪端坐厅中,显然是在等他。

燕云孙在她对面坐下,心情有些愧疚有些沉重,“以他的身体,本该是安心静养,是我累了他。”

风辰雪闻言,摇摇头,淡淡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燕云孙听得这话不由微怔,看着眼前神色静然的女子,不由问道:“你.....难道不担心,不想他活得更久一点?”

风辰雪移眸看他。

燕云孙亦看着她。那双眼眸清透无垢,一眼便可望到底,可他看了半晌,却未曾看懂。

“我当然想他活得更久,但是苟延残息,莫若含笑阖目。”

燕云孙一震。

“他在这里做了他想做的应该做的事,又有我陪他,那无论是活一日还是活一月,他都是欢喜的。”风辰雪面容沉静,可细听之下,依可听出她声音里带着的淡淡哀思,只是哀而不伤。“他欢喜了我自然欢喜,而人一生悲苦忧乐交杂,能得一刻的圆满的别无所求的欢喜,那便足矣。”

燕云孙怔怔的看着他,蓦然间,他明白何以他们会彼此喜欢,何以她与秋意亭相遇对着那样意气风发的皇朝第一将依旧没有动心。心头忽然酸涩而艳羡,于是,他忍不住道:“他日,你们与意亭相逢之时,当何以自处?”意遥面对兄长,会无愧疚?你面对夫婿,会无心虚?

风辰雪眉尖微动,似有些讶异燕云孙会有此一问,清眸看着他,似乎一眼便把他看透,然后她淡然一笑,自有一种大度洒脱,“便是相逢又如何?无论是宸华还是辰雪,我不曾欠他,他亦不曾欠我,本无相干的两人。我与意遥之情意,发乎于心,动意于灵,是自然而然来,非偷非抢,非求非盗,又与他人何干。”

燕云孙呆呆看着她,那一刹那,他几欲叫道:我亦如此,何以我不能。

可风辰雪没有再看他,自袖中取出一张纸,道:“意遥这几日定是不能下c黄的,他的病也不能让城中百姓与将士知晓。明日等他醒来,便搬去我那儿静养。”

燕云孙恍恍然点头,“我没空照顾他,又只一个燕叙,他去你那儿,自然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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