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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60)+番外

“原来……真的很苦。”那一声似从心底叹出,低沉若泣,百转千回,

“公主,你……你是怎么啦?”孔昭心里惶急忧虑。

可倾泠未答,只是静静的走着,却在即要出园时停在了一株半凋的白梅前。微仰首,看着风中零落的梅瓣,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明白了一点事,你不用担心。”

是的,刚才真的只是明白了一点事,明白了何以这些日子会如此的心神难安。

刚才……

从听到他的脚步声起,那烦郁的心神便为之一静,如那日晨雾中见到他,那样的静谧无瑕,如亘古之水不起微澜。虽不曾看得,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感觉他轻轻走近的脚步,感觉他悄悄立于桌旁,感觉他指尖解衣,感觉他弯身俯近她时的气息……

那一片气息温暖而清苦,却令她无比的恬宁。

那一刹,她想永沉于此。

只是……

最后他依只是悄然离开,仿若从未到来。

而在他离开的那一瞬,她终于知晓了———不舍。

那一刻,她才知“我覯之子,我心写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注○2]

可……求……不得。

******

帝都的冬天非常的冷,十一月底时,池上已结一层薄冰,竹叶上也垂着冰条儿,莹莹的在冬日下折射着晶光。

推开书楼,静寂如故,冬日从门口徐徐洒落,在地上烙下一爿浅浅的影儿。踩过日影,步入楼中,一阵冷风从后灌入,靠门的书架上有书页哗哗翻动。

“公子,还是关上门,你近日已有些咳了,若再受风寒,引发旧疾可不好。”秋嘉自门外将门合上,“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回头给公子端过来。”说着转身离去。

门合上后,楼里的光线便暗了些,立于阴暗中的秋意遥便如一道纤薄的剪影,墨发白裘,似真如幻。移步,缓缓走过一排排书架,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他与哥哥添置的,每一本书他们都看过。只是哥哥更偏爱史册兵书,他更多的是看诗文药典。

曾经,爹娘还梦想着,两儿一文一武,一个习得满腹经纶辅君明政,一个驰骋沙场护卫家国。如今,哥哥名扬边城,爹娘的愿意也算是实现一半了。

此生,本已圆满。

虽身世难觅,却有严父慈母及友爱的兄长,得享温情近二十载,悠溶至今。也立定心意,此一生孝顺父母辅助兄长,以报恩情。长于秋家,终于秋家。是缘,也是愿。

此生,本可安宁。

若不曾药圃相遇,若不曾雾中相逢。

若不曾……世间有她。

脚下移步,茫茫然的穿过一排排书架,似一抹孤魂游荡于书香之中,当目光扫过窗前书架时,微微一顿。

那里,他曾为她挑选许多的书,她亦曾看。

他之深意,她亦懂。

静静看一眼,再默默移开。

莫若随缘,无悲无忧。

她曾如此言道。

时光不能返,既已相逢,再不复当初,不若远离。

移步书桌前,欲提笔,却一眼瞅见笔架下压着的一张纸,纸上几行字。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为,中心悁悁。[注○3]

他盯着那诗,怔怔失魂,却在下一瞬,一股悲恸顿涌。他颤着手将诗取过,看清那端雅而又飘逸的字迹,一字一字看明,然后那些字便化为无形丝线,一圈一圈紧紧勒向他,皮破血现的瞬间几欲窒息。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她如是说。

她怎可说。

她竟敢说!

眼中欢喜、欣慰、苦涩、凄楚一一闪现,最后却淹于浓浓的悲绝之后。目光眷恋的慢慢的瞅过每一字,手指缓缓屈起,再一点一点收拢,慢慢握起,然后紧紧握于掌中。

闭上眼,五指一紧。

半晌后,才睁眼,再慢慢松开手指,然后便有雪花似的纸屑簌簌飘落,落在桌上,洒在地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纸屑一点点从手中飘下,仿佛间有什么也碎如雪沫,又仿佛是有什么一点点从心头消失。当最后一点纸沫飘坠于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刹那间一股剧痛若无形的雷电击中了他,令他全身不可抑止的颤栗,双腿无力,身形一晃,砰的一声撞在了椅上,摔倒在地上,声响惊动了刚端着药走到门外的秋嘉,赶忙推门,却见公子蜷缩于地上,似全身剧痛般的痉挛着,当下大惊,手中药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中,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在书房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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