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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我们在一起(6)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孟小灯在叶雅歌母亲的坟上弯腰拔去了一棵又一棵的野糙,纸钱烧得旺旺的,午后的阳光开始有些灼人。叶雅歌跪在那里双手合十拜下去,突然之间就没有遮拦地哭了起来,他看到她在那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伤心得两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于是走过去从后面扶住她叹了口气,他说,小鸭子,真的别哭了,你不知道,你一哭就特难看,你一哭我就特心疼……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叶雅歌转身将眼泪抹在孟小灯的衣服上,她用手肘打着他的胸口说,死小子,你装啊,你再继续装啊。孟小灯疼得哇啦啦地直叫,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他说,小鸭子,我是怕你妈不会喜欢一个玩音乐的男生,因为都说我注定要飘来飘去,很没有安全感。

谁准许你飘来飘去了,我不管,你说过的,要带我去南方。叶雅歌蛮不讲理地揪着孟小灯的领子,她终于破涕为笑。男孩温暖的手,就那样轻轻地从两边抱过来,好像环绕着一整个安全的世界,然后那首久违的《南方》,像亲吻一样甜美地停在了她的耳边。

第9节:南方(9)

{离开是一场单程旅行}

实验室爆炸的第五个月,孟小灯消失的第五个月,叶雅歌抵达了自己的21岁。

她终于要去南方了,只是,是和张泽如一起。

张泽如在得到毕业证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告诉叶雅歌,他已经联系好了深圳的一家医院,他要带她去温暖的南方,还要让她看见向往已久的蓝天和海水。晚餐桌子上,父亲和奶奶都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们很郑重地把叶雅歌拜托给张泽如,就好像郑重地嫁掉一个清白美好的女子。听得出来大家都有些兴奋,叶雅歌只是笑笑,最后笑得连脸都觉得抽痛起来,于是她起身回房间,去等那个让她安定的拐杖声。

孟小灯,你的单车呢,你的吉他呢。

孟小灯,在没有你的南方,我是不是只能这样想念了。

叶雅歌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因为孟小灯说过,她哭的样子很难看,会让他心疼。可是面对这场也许没有返程离开,是不是就能够顺利地抵达幸福,她完全没有把握。叶雅歌在无措中等了好久,那个残疾人的拐杖声才从街的尽头笃定而坚持地走了过来,它们像心跳一样有节奏地击打着她的耳膜,渐行渐近,渐行渐止,终于让她慌张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近了,很近了。叶雅歌似乎可以听到那个人的呼吸声,像一条弦越绷越紧。她站在洞开的窗口撑着窗台身子朝外两眼空茫地努力看着外面,当然,她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却有温暖向她的脸靠过来,是一只手,像叹息一样,轻轻地擦过她的眼。叶雅歌仓皇地抓住那人的手,慌乱中一道小而坚硬的痂好像砾石一样硌疼了她的记忆。

谁?谁?是不是小灯?叶雅歌终于喊了出声,惊得家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以为她出事。她挣扎着想抓紧,那人却用力地抽回手,迅速地离开了她的窗前,黑暗中传来凌乱的拐杖声,他终于又渐行渐远了。

把父亲和奶奶关在门外,叶雅歌像疯了一样抓着张泽如的手来来回回地摸索,她绝望地说,不是你,不是你,实验室爆炸那天,我明明抓伤了那个人的手,还流了好多血……张泽如死一样地沉默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钳子一样紧紧地夹住叶雅歌的心,有一股力量好像就要从身体中爆发出来,她觉得自己在渐渐逼近事实的另一个真相,她又想起了几个月以来反复的那个梦境,她在黑暗的隧道中艰难地前行,是的,是小灯的脸,站在路尽头,像光一样远远地指引。

雅歌,是的,是小灯不让我告诉你。张泽如终于开口。

真相揭开那一秒钟,所有的防备都土崩瓦解。

{伤事}

把时间的指针往回拨一点,再拨一点,就到了五个月前。

第10节:南方(10)

那是一个危险性很高的课题,实验室的陈设简陋,房子又旧了,老师再三嘱咐叶雅歌不能自己一个人进行。决定去做实验的前一天突然降温,风奇大无比,天色阴沉得像是有奇怪的预感,她约了孟小灯第二天下午在实验室门口碰面,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实习回来好久不见的张泽如,叶雅歌看了看时间,有点无可奈何地将他不由分说地拽了就走,张泽如一脸高兴地被她拖拖拽拽跟在后面,暗自感激昨天周琳星告诉他今天会在这里和她"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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