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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60)

他悲伤地抱着阮阮,就像抱着这世间仅存的温暖一样,再也不肯放手。最后,他的唇混着眼泪,吻上了她锦缎一样的发,她月光一样的额头,还有她玫瑰花瓣一样的唇……

那些绝望之中的吻,渐渐地,渐渐地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渐渐发酵。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退去了她的衣衫,那青涩而又温暖的体温,如同罂粟一样,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拒绝。

她惊愕着。

但是,这一切都瓦解在孟古的眼泪之中,她感觉到他的痛苦,也希望能抚慰他。于是,坚持最终化成了柔软。

在偏屋里的孟谨诚,如遭雷击一样,站在了原地。

天空,突然布满了翻滚的乌云,就像沉痛的心事一样,不可触碰,一旦触碰,必然电闪雷鸣!

闪电,终于划破了长空。

那凌厉的明亮,映出暗处孟谨诚悲伤的双目,映出了阮阮羊脂一样年轻的肌肤——

最终,孟谨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转身,退回了暗处,合上了房门——但是,他却再也合不上自己的心伤。

孟古的大学通知书,终于在暑假末收到了。

全家人都很开心,尤其是奶奶,几乎是挨家挨户地报到,说自己的孙子考上了名牌大学,然后听那些多年没有听到过的盛赞。

然后,村支书就在边上惋惜,说,要不是谨诚当年的那档子事情,你们家可是两代大学生啊。

老太太有些黯然。

因为村支书的那一句惋惜的话,老太太突然决定,要孟谨诚和阮阮圆房。

既然此生“金榜题名”之幸,他不能再拥有,那么,就用“洞房花烛夜”作为补偿吧。

老太太决定之后,立刻去李慕白那里买了猪ròu,明天招待客人。

赵小熊当时在家,听到了老太太眉开眼笑地说了这个事情之后,连忙冲出家门,奔向阮阮那里。

他一进门,就冲院子里喊,阮阮,你奶奶明天要让你和二傻子圆房了,你赶快和孟古逃吧!

当他喊完了,定睛一看,孟谨诚正端坐在院子里,阮阮在他旁边。

赵小熊讪讪地说,我是来找孟古的。

孟谨诚依旧面无表情。

赵小熊这才放心下来,告诉自己,没事,他是傻子。

孟古听到赵小熊的呼唤,就跑了出来,看了孟谨诚一眼,然后揪起赵小熊的衣服问,谁说的?

赵小熊说,你奶奶去我家买猪ròu了!跟我爸说的!

孟古尴尬地看了孟谨诚一眼,虽然他是个傻子,但是,到底是他的小叔,他一直心怀愧疚。

那天夜里,孟古对阮阮说,我会带你离开,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于是,两个人就约定第二天分头去桃花岗,一起逃走,一起去孟古大学所在的城市。

遗憾的是,第二天,阮阮跑到了桃花岗,没有等来孟古,等来的却是带着一群人的奶奶,他们将她绑回了家,将她和孟谨诚关进了一个房间。

她一直拍着门,哭喊着,泪流成河。

可是,没有人肯为她打开那扇门,就像没有人肯告诉她,孟古为什么没有如同约好的那样带着她离开。

孟谨诚试图安慰她,她却避他如洪水猛兽。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

半夜,孟谨诚不知道从那里找出了斧头,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门打开后,你跑!一直向南,去找孟古。

阮阮吃惊地看着孟谨诚,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样流利地对她说出这番话。

孟谨诚用尽力气将房门劈开,然后,他对阮阮说,愣什么,还不快走!

在奶奶发现之前,阮阮飞快地奔出了院门,头也不回地向火车站奔去了。

可是冰冷的站台上,没有她可以抓住的幸福。

没有。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在南下的火车上,有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一直沉默着,直到眼泪滑落,他才忍不住地抱头痛哭起来。

这一天,他丢下了他最珍爱的宝贝——

奶奶将他逼上火车。老人家预料到,他会同阮阮私奔,她知道在他年轻的血液里,激荡着什么。

他跪下求她,要她成全,成全他和阮阮,他喊她奶奶。哀求的语气就像小时候,索要一支冰棒一样。

可是,他没有想到,奶奶也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她说,孟古啊,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和你小叔争啊?你前程似锦,会有很多好女人喜欢你的,可是你小叔他只有一个阮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