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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明月归(121)

我的男人猿,他跟着一只母猩猩跑了……

他将我拥在怀里,说,别哭了。闹到这么晚,春宵又这么短。

他说,不如咱们赶紧回去。你帮我揉揉手指。签了好大一堆不平等的条约呢。一直签到这么晚,手指好累的,老婆大人。

我看着他,风雨之中,如此安稳的怀抱,我哭得更厉害了,我抽泣着说,你有没有带点儿钱出来啊,我不能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会跑路的。

他说,糟糕,我忘记了。

——我一定会跑的。

——我也跟着你跑。

——我跟别的男人跑。

——好!我跟着。我们一起毒死他。谋夺财产,重新发家。

——程天佑!注意点儿形象好不!你是土豪家的公子啊。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不再是土豪家的公子了,只能是一个等着你发家,然后专心给你做二爷的人了。

那一天的程宅,风雨夜,程天佑带我离开的时候,程天恩坐在轮椅上追上来,并没有撑伞,雨淋湿了他的衣服。

他看着程天佑,笑笑,说,以前,爷爷要凉生选的时候,你说幼稚的人,才会为儿女私情放弃家业,放弃责任,如今,你也一样做了这么幼稚的事。

程天佑看着他,良久,他说,我从未想放弃自己的责任。我很贪心,一直以为自己会双全,也有能力双全。可是,到了今天,无法双全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幼稚。他叹了口气,笑笑,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后悔,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背叛婚礼上对她刚刚才说过的誓词。

程天恩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程天佑说,程家拜托你了。

程天恩的眼睛红了一下,他转脸,看着我,那般凝重的表情,完全不似婚礼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最终,他说,好好对我哥!他值得得到你所有的好。大嫂。

最后,他一句几乎低到嗓子眼里的“大嫂”,我和程天佑都怔了很久。

后来,程天佑问我,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雨夜里,程宅的人,没有一个人为我们撑一把伞吗?

我说,知道。我们这算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同私奔,所以,大家都不祝福呗,淋死我们这对狗男女算完哒。

他笑,是无奈,摇摇头,说,因为婚礼这天,打伞即“打散”,无人愿诅咒我们的爱情,我们还是被祝福的。所以,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他说,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我怔了良久,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239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夜静但觉蛙虫欢,晨醒更爱山泉甜。

这所小院,地处西溪湿地的水岛之上,山水灵秀,旧时曾是风雅之士的别业所在。如今,零散在水岛之上的十余处小院,曾是旧日渔民旧宅翻新,带着旧旧的味道,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

从程宅之中,他拖着我的手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在这里已待过了近半年的时光。

这所小院是没有产权的物业,所以,很幸运地逃掉了那一堆神仙般的不平等条约——程天佑狡黠中带着一点儿小得意。

至少,大少爷暂时没有太落魄。

而至少,新婚的日子,未尝贫贱夫妻百事哀。

时光一去半年。

不觉间,已近冬日。

天白云冷。

我走到他身边,将刚泡好的茶放在他手边,说,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他回眸,抬头看看我,将书轻轻搁在腿上,握住我的手,说,一篇文章,很感慨。我顺势附身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靠着他的腿,歪头,端详着那本书。上面一段: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天佑会看得那般出神,张岱的这篇《自为墓志铭》里的“繁华”,大抵也是他少年鲜衣怒马放纵无形的最好写照。

心里颇觉感触良多,嘴上却依旧不饶他,我歪头,取笑他,说,是不是觉得如今从良了,后悔了啊?

天佑弯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没什么后悔的。只是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大梦一场,很多都是虚妄。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波光那么鲜活生动,单手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