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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明月归(93)

他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水,泛滥着,奔涌着。

他说,三少爷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连用心去看看大少爷一眼的机会都不肯给吗?好!你可以不给!你可以无视他的好!但是你不能指责他对你的这些掏心掏肺掏出五内全都捧到你眼前的好!

我转脸,不看他,眼眸闪烁,小声辩解,说,他掏心掏肺怕不是对我,是对沈小姐。他照顾好我,就是为了换沈小姐。我不是棋子是什么?他自己都承认……

钱至几乎忍无可忍,说,太太!

只两个字,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红灯变成了绿灯,后面一堆车不停地鸣笛催促,钱至的心在鸣笛声中变得焦躁,他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好!你是棋子!可这个世界谁不是棋子?就连大少爷他都要死了还是棋子……

说到这里,他捂住了嘴巴,愕然又后悔。

我一怔,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

钱至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他说,太太!大少爷他可能活不久了。

原来——

程天佑追我离开程宅的那一天,钱伯将他们三人的体检报告带到了老爷子眼前,他几乎是抖着声音,将一切告诉老人的。

龚言也在场。

那一天的天色如墨,黑暗环绕在这个老人身上,钱伯和龚言都以为,他会老泪纵横,会崩溃,甚至,会当场晕厥,所以,连医生都备在了一旁。

就在那天早晨,钱伯还将程天佑眼睛复明的好消息刚刚带给他,这个傍晚,却带来了这样残酷的消息。

体检报告上说,肺部不可逆纤维化。

医生分析可能是落水时肺部因为窒息导致的细胞组织坏死,也可能是因为细菌感染导致,过程是不可逆的,按照纤维化的速度,病人最终将会窒息死亡……

老人开口,还能活多久?

钱伯愣了愣,说,医生说,半年。最多两年。甚至可能随时……

那一刻,屋子里静极了,如同死亡一般。

当龚言和钱伯,都认为老人会说,那就由着这个孩子去吧。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他想喜欢谁就让他喜欢谁,他想娶谁就让他娶谁的时候,老人终于开口了,他说,既然这样,别让他在魏家坪浪费时间了。你去将他接回来吧。

他说,让他早点娶了沈小姐,也算是这一生为程家做的最后一份贡献了。

暗夜的躺椅上,他一动不动,坚硬而冰冷,如同无情的神像。

龚言震惊地抬头,看了钱伯一眼,钱伯似早已预料,并不语。

当时的钱至,恰好路过,找父亲商量公司的事情,就这样在门后听到了这一切,当下就崩溃了——

崩溃的是他将不久于这世间,更崩溃的是即使他不久于这世间却仍要被这残酷的家族榨取最后的价值……

只是,无人知晓,那一天,当龚言和钱伯离开后,那尊冰冷的神像将那那张体检报告抱在怀里,紧紧抱着,如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暗夜之中,吞咽无声,老泪纵横。

……

钱至说完,我愣在那里,过了很久,我看着钱至,僵硬地笑了笑,声音里是控制不住的抖,我说,你骗我的吧?他要你这么骗我吧。就像他明明手术成功了,眼睛明明能看到了,却……

钱至不再说话,在一堆车鸣笛声和咒骂声中,踩下了油门。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发烧时掌心的那抹艳红,它如同鬼魅,狰狞鲜艳地冲着我笑。

突然之间,我感到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冰冷,嘴上,却还在倔强,我努力地去笑,我告诉自己,钱至是在骗我的。

是的,他在骗我。

我低头,总觉得想找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找什么。

我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再也找不到。

我宁愿我们的故事,结局在你对我说,程太太,是我打扰那一刻。至少,我知道,你会很好地活在这人世间,只是,再也与我无关。

突然间,一阵剧烈的冲击,和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我来不及呼叫,整个人已经随着车子被撞飞。

被撞飞的一瞬间,某种苦涩液体也跟着冲出了眼眶。

215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所有的人一怔。

声响来自下面的公路,树木参天遮挡,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钱伯问他,你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