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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彩云散(21)

钱助理看着我如此消极的模样,说,你背上的伤还没好,这样下去,不等程总醒来,你就已经先倒下了。

我没说话。

倒下就倒下吧,最好永远不醒来。

钱助理四下旁顾,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以后?

“以后”,怕是我最没想过的事情。

我低头看着天佑,说,如果他醒不了……我还能有什么以后?

说完,我的眼泪就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一个“句号”一般,停顿在他的皮肤纹理中,静静地。

钱助理说,姜小姐,你别想太多了。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天佑的手,他手指端的余温是我此刻最大的支撑。我是多么多么地害怕,害怕他的手在我的手里,渐渐地冰凉下去。

我想起了天恩那句话,他说,如果我哥醒不过来,我一定要你陪葬。

突然我就笑了。

我抹了抹眼泪,扭头看着钱助理说,你不必安慰我。

我低头看着天佑,眼前闪过他随我落崖而下的那一幕,他那奋不顾身的容颜。

我说,如果他真的醒不了,我就永远陪着他。我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情,我替他看每一天的风景——春天的雨,冬天的雪,夏季的花,秋天的叶……我会守着他,给他擦每天落在他眉毛上的尘,我会看着他生出第一条皱纹,看着他白发满头……我会活着守着他,直到他,或者我的百年。

若他先百年,我披麻葬他;若我先百年,我魂魄必来相守。

钱助理很直接地来了一句,如果他醒来呢?

我愣了。

钱助理不再说话。

很久,他才开口说,如果,你只想到如何同一个人共死,却从未想到如何与一个人同生,那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

他说,如果大少爷知道自己拿命换到的不是爱,是愧疚,那该有多讽刺。

傍晚时分,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进来,准备帮他擦身。

护士很年轻,皮肤白皙,如同牛奶上漂着玫瑰花瓣。这句形容是我高中时在一本漫画书上看到的,便再也忘不掉。

漫画书的名字叫《凡尔赛的玫瑰》。

那是我看过的唯一一本漫画书。

漂亮的护士一进门,看到我,就露出很职业的微笑。

她说,我要给病人擦身体。

钱助理说,呃,我先离开。

我收起了恹恹的情绪,红着眼睛,说,我也离开。

离开的时候,我回了一下头,想到那护士要扒光这个男人,顿时有种蒙受了财产损失一般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了柯小柔,他曾经做过护士。那一刻,我竟然觉得男护士其实真的挺“天使”,然后又一想,也不对,要真让柯小柔帮他擦身体,还指不定出多大的乱子。

钱助理转头,看着我满脸古怪的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这才把眼睛从漂亮护士身上移开,推门走人。

回到病房,才觉身体伤痛疲累。

钱助理捡起地上钱伯的那卷书,说,姜小姐,您休息吧。

他转身欲离开,却又停住了步子。

我问,怎么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书,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什么奔奔聘聘、妻妻妾妾、配与不配,然而能让一个男人为她舍生忘死,能让一个男人兴起与她过一辈子的念头,她便是那个男人心里的妻子。

他说,婚书也罢,戒指也好,偷不走、换不去的,只有男人的心。

说得好!

嗯嗯!说得好呀说得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喝彩声。

我回头,未见说话的人,却见程天恩的人全都向后避退了几步。

不过,我说,小钱同学,老钱这辈子就只顾着关心他的大少爷去了,就没好好教过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教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学做妾了啊?

随着这充满戏谑味道的声音,从门口走进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懒洋洋的,旧上海十里洋场老花花公子的腔调,他一面拍着巴掌一面走了进来。

奇怪的是,门外天恩的人,竟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很敬畏他的模样。这陌生的中年男子衣衫熨帖,天蓝色的衬衫隐约带着古龙水的味道,淡淡的,并不逼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不妥帖。

他环顾了这个病房一周,唇边挂着笑,最后目光才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张保养得极为用心的脸,目光之中,都透着一股风流不羁,却又有种天生的坚毅在里面,眼角眉梢,隐隐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