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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站在原地等我(30)

“你当真愿意去么?”我问她,她霍地立起:“我不愿意!”怒凝于睫,而那神色,是坚毅和果敢的。

“那么,当初王在天族,你为什么要带他离开?”我岿然不动,冷冷问她。

她拂袖而去:“那是他的责任,我的宿命。”

谁是谁的责任,谁又是谁的宿命?

?

是夜,箫声再起,修罗王自睡梦中惊醒,要起身,我按住他,他恳切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低声道:“王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做此无谓的留恋?”

王凝视我的面容,很远的地方传来水滴的声音,他说:“你说得对。”眉梢眼角的苦意,而那箫声里的曲子一直在唱: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

但他终于没有出去。

我却在恍惚中起身,出了宫门。玄武仍是一身黑衣,紧紧抓住玉色的箫,仿佛是她生命里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月光照着她流丽的侧容,单薄的肩。

有男子趋近,握她的手:“只要你说不愿意,明日我便开了城门,与天族决一死战。”

玄武侧脸看他,冷笑,然后叹息:“人人都说我狠心绝意,可是如何及得上王,你明知道我说不出那个‘不’字,明知道要保存修罗一脉我非去不可,你明知道!”

声音渐厉,然而厉声里也有很多的叹息。

我惊觉那男子竟然是修罗王,可是在此时此地,竟又觉得,他应当来见她最后一面,因为明日,她就要被押解去见帝释天。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她不会再回来了,要回来,也是一付骸骨,而最有可能的是,帝释天连她的骸骨都不会留下。

王黯然道:“不,不是这样的。妃色,如果失去你,便是得了天下,又有什么值得欢喜。”

玄武仰面大笑,笑到尾声,全如呜咽:“王,你何必骗我,您要的根本就只是天下,小小一个妃色,如何在您心上?”她一向自称玄武,却在那一晚不断提醒他,她叫妃色,她是有名字的,不同于修罗史上任何一个黑衣玉箫的玄武护法,她叫妃色、妃色!

那神情里的绝望,像是预知以后种种,不止是离别的悲哀。

我忽然相信了玄武能预言未来的传言。

然而天渐渐就明了,我睁眼来,王一直沉沉睡在枕畔,半步都不曾出过宫门,那一场相会,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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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巫语·若解相思(9)

或者在我的心里,其实也还是希望他去见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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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全城惊起,送玄武护法出城。她身着白衣,纤尘不染,亭亭如莲。

修罗王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目眩神迷,他似是想要伸手替她抿上垂落鬓角的一绺长发,但是手到半空又狠狠收回。他昂首看着远方的青山,道:“你……去吧。”

一瞬间心中绞痛,我弯身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渐行渐远,终没有回头。

风沙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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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巫皇

以后的两年,谁都没有听到过玄武护法的消息,她的名字成为修罗族的禁忌。

不打仗,王在修罗宫的时间也并不太多,他总在紫宸殿里,忙不完的政事,我疑心他其实是想避开我。

他恨我,因我阻他去见玄武。

我试图找出一星半点怨恨的痕迹,但是他对我极好,我于是错觉以为这是一场梦,梦醒的时候我会在白塔之上听少年朗朗念书,或者在魔族宫殿里挑剔今日的糕点不新鲜。

但是梦醒的时候分明身畔空空,我踩着自己的影子沿着长长的宫墙走,到紫宸殿外,听到他悠长的呼吸,隔着门,月影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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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得几年,国力渐强,修罗王拜过三军,点兵征战,扫荡四邻,疆土日广,北面已经与巫族接壤。

一日忽得巫皇手书,请修罗王与王后前去行宫赴宴,行宫外联袂而出的巫皇巫后,巫后竟然是故人——玄武护法笑吟吟说道:“劳王兄王后远道而来。”明媚如初秋的阳光,就仿佛之前种种,都不曾存在过,她不曾为他落泪,他不曾为她流血。

王攥紧我的手。

席上宾主尽欢,王一直在笑,笑着说话,笑着喝酒,笑着醉去,我伸手扶他,他抓住我的手,像是要喊我的名字,出口却成“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