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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121)+番外



“回掌山,弟子不悔。”

云霁抬头,不见温和笑容,只存一片坚毅。

“弟子出身周室,却身负夏朝血脉。生母被害惨死,更被周皇亲手斩断父子情缘。”

顿了顿,云霁垂下双眸,语气愈发低沉。

“登浮云山,承祖师道统,弟子想起许多,也思虑许久。我辈修道之人,必顺心而为。纵损伤道基,延误修行,境界凝滞,弟子亦要下山。”

非如此,无法了结因果。哪怕求得大道,也会如祖师一般,留存无尽遗憾。

“你记起来了?”荀山主表情微变。

“是。”云霁坦言道,“不瞒掌山,弟子从不曾忘,也不敢忘。”

“也罢。”荀山主摇摇头,道,“既如此,我便不再拦你。”

“谢掌山!”云霁拱手。

荀山主取出两枚竹简,祭入法力,交给云霁,道,“此物你带在身上,他日遇有急情,可断其一,山门弟子自会赶往相助。”

郑重接过竹简,云霁下拜。

荀山主即将闭关,璇玑尊者暂代掌山之责。与前者不同,后者始终不赞成弟子此时入世,更不愿山门卷入五国之乱。

云霁决意归国,可谓同璇玑尊者的主张背道而驰,必引来对方厌恶。

他日遇到危急,无法解决,没有荀山主开口,纵是璇光尊者出面,也未必能让璇玑尊者松口。

现今,有这两枚竹简在手,哪怕再不愿,璇玑尊者也不能违令,必须出手相助。不然,便是违背祖师留下的山规,定受责罚。

云霁再拜,为荀山主的维护,也为感念祖师大恩。

“起来吧。”

荀山主站起身,道:“归国之事,我不拦你。然需在山门大典之后。若我没有料错,李道友近日将抵,你代我前往迎接。”

“是。”

云霁应诺。

“再则,各宗门弟子陆续抵达,你师伯和师父忙得脚不沾地,你也不好躲懒。”荀山主话锋突转,笑道,“听你师父说,五轮宗的穆长老送来一份大礼,并有意为你说亲,你意下如何?”

“回掌山,国事未平,因果未靖,弟子无意于此。”

“你自同你师父说去。”荀山主笑意更深,“你既要归国登位,行事自要与在山门时不同。俗世之缘不斩,必当顺势而为。只当锻炼道心吧。”

“是。”

云霁垂首,弯起嘴角,现出一抹浅笑。

俗世之缘?

既不欲为他人傀儡,何须勉强自身?

五国皇者如何行事,与他何干?纵是搅个天翻地覆,世家倾覆,又如何?

他不为权,不为荣华,更不为美色。只为讨回一个公道,了结一段因果。亦为还李道友一份情谊。

想起在浮云山中所见,笑容微敛,俊颜闪过几许恍惚。

祖师留存神识,藏于山中,千年不灭,只为等一个了结。

祖师貌似温和,实则手段狠绝。他既承续山门道统,得祖师真传,必要应诺心誓。否则,今生将困于元婴,不得寸进。

仔细回想,夏朝宗室为何一夕覆灭,五国之外,可是另有缘由?

云霁不解,联系前番种种,抽丝剥茧,仍寻不出答案。

若他生母尚在,或可为他解惑。现如今,他只能陷入谜团,依靠自身寻找契机,却越想越是迷惑。

“云峰主,请随弟子来。”

思绪翻涌间,荀山主已返回静室。

云霁揖礼之后,随青衣童子离开。

“掌山有言,大典之日自会现身。其他时日,几位峰主可依章程安排诸事。”

简言之,该怎么办,山门都有记载。不提云霁,七位峰主至少经历过一次大典,无需事事禀报。他老人家需要静修,非必要少来打扰。

“掌山之意,我自会告知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叔。”

云霁应诺,青衣童子行礼退下。

竹林关闭,云霁漫步桃林,无需童子带路,自行返回浮云山。

山腰处,一株桃木萦绕灵光,万千桃花开得正艳。

遥遥见到云霁,桃妇凝出灵体,粉衣杏腮,香风扑面。面带浅笑,眼含春水,不是一头银发,哪有半分老妇模样。

“云峰主回来了,荀掌山可有吩咐?”

“并无大事。”云霁与桃妇行礼,道,“大典之后,云某将要离山,归期未定。”

“离山?”

桃妇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你要归国登位?”

“正是。”云霁道,“瞒不过前辈。”

“理当如此。”桃妇轻叹一声,“三界修士,各有入道之法。道基道统相异,心境亦是不同。依老身之见,你此行或困难重重,更多却是机缘。”

云霁不言,面色肃然,聆听桃妇教诲。

“妖族以肆意为本,巫族以自然为心,人修更为复杂,一言难尽。有情道,无情道,避世,入世,心魔,情劫,历数种种,人修欲求大道,实千难万难。”

云霁仍是不言,只微微点头。

“老身存世千载,不敢说参透其中变化,却也颇有几分心得。”桃妇轻笑道,“当年,白云山祖师心怀执念,仍能升入仙界,没被雷劫劈死,只因其渡了情劫,顺了本心。”

“情劫?”

“功过难断,劫亦是缘。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放不下,终成执念。执念太深,以致无法消去。顺心而为,融入道基,阴差阳错,未生心魔,反成就了他。”

说到这里,桃妇看着云霁,笑容里多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说起来,你同他倒有几分相似。可也有了惦念?”

“前辈莫要取笑晚辈。”云霁轻笑摇头,“不过,能得前辈教诲,也是晚辈三生有幸。他日回归山门,定要厚报。”

“无需他日。”桃妇摆手,道,“山门大典时,你将那黑衣修士带来浮云山,介绍于我认识,便是厚报。”

“这……”

“放心,老身没有他意。”桃妇捧出两个巴掌大的精致酒瓮,道,“这是桃花酒,乃我本体桃瓣所酿,均送于他。”

“前辈可是有事相托?”

见面就要送礼,必有所求。

“自然。”桃妇点头,大方承认,“我修行遇到瓶颈,百年不能进一步。为提升境界,必要返回巫界。然因早年所为,恐不被接纳。要成此事,实需他帮忙。”

桃妇没有隐瞒,将往事一一道来。

了解之后,云霁点了点头。

桃木有事相求,自不会怀有他心。但这桃花酒……好似在山门典籍中看到过,有助修炼,却也有些“奇妙”功效。

见云霁不说话,目光定在酒瓮上,桃妇误会其意,问道:“怎么,你也想要?”

“前辈误会。”云霁忙道,“只是曾在藏书楼中见过记载,心存好奇。”

“哦。”桃妇拉长声音,眼波流转,误会更深。

想要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人修就是这点麻烦。

“这两瓮却是不行。待我返回巫界,再酿几坛,全部送你。届时,你自可细细体会这酒的好处。”

云霁脸色微赧,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拱手,言有他事,转身疾走。

看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哈哈……”

桃妇大笑,卷起阵阵灵风。

风过枝头,花瓣簌簌洒下,飘落一场花雨。

此等美景,已是百年未见。

这厢景色宜人,那厢,霍章已陷入苦战。

柳木身披铠甲,脚踏灵云,面带煞气,直冲周国世家大营。

玄龟化出本体,未使任何花俏手段,直接以力量碾压,硬撞法阵。一时之间,仿如巨山砸下,引得阵阵地动山摇。

法阵未破,身为阵眼的霍章和一干修士却险些吐血。

见到云层中绿洲悬山,旁人尚为如何,霍章怒发冲冠,目龇皆烈。

原来,竟是那黑衣修士害了吾儿?!

李尊者立志做个反派,不在乎骂名。这一次却实打实的背了黑锅。

“贼子,藏头露尾,莫非是心虚,不敢露面?!”

气怒已极,霍章口不择言。

营中之人皆大惊失色。

主帅这番表现,实超出常理。力有不敌,仍要激怒对方,想死不成?他想死也被拖累大家!

骂声出口,柳木玄龟果然大怒,攻势愈发猛烈。

剑光不断落下,法阵中的将官忙祭出法宝,结成战阵,仍是险象环生,生死难料。

另一面,赶赴战场的都城军队全体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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