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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23)

作者: 姬诺 阅读记录

顾在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十分难看——

最早的时候,慕容氏破冉魏建立燕国,盛极一时,晋国大司马桓温三度北征皆铩羽而归。那时太原王慕容恪还在世,贤善心正,对寥落的北武林多有扶持,也极少对滞留的晋民出手,但他死后,燕国那三大家却坐不住了,总有人暗中对付“不见长安”,江左“四君子“之一的阮秋风还曾深入洛阳查探过。

后来强秦灭燕,燕王室被苻坚俘获,迁往长安,这股力量便消失了,直至慕容垂与慕容泓复国,又再度崛起。

想到这儿,顾在我越发不安,组织曾遭重创,若那些人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怕会再兴祸患。他握拳,不可自抑地重重砸在案几上——也是如此,他才不得不剑走偏锋,引公羊月这枚异子杀入局中,借手札遗物寻找突破口。

但公羊月的名声并不好,武林之中可谓臭名昭著,他不敢对其坦诚以待,仍有许多事顾忌未说。

“先现太白经天,后逢岁辰二星相斗,兵不在外,恐怕将起内乱。都说五十而知天命,顾某预感,怕是在劫难逃。”顾在我将那冷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下肚,只觉含冰在喉,也许这种时候,更适合来上一壶热辣辣的烧刀子。

就算没有这些糟心窝子的事,他的后半生,也只会草草了结在这书馆中。

走得掉,也不会走。

说到这份上,公羊月觉得很没意思,哪怕顾在我死鸭子嘴硬,也比如今消极丧志好得多。他起身向外,很是不屑:“敌人的刀还没杀来,你就先生死志。反正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奉劝一句,余侗死了,你最好想想华仪托付的是什么。”

“东西我会让晁晨给你送去。”

木门被打开,晁晨就站在门外,衣服润湿,不知是沾的夜露,还是疾走出的热汗。公羊月一把抓住他掖在袖子里的手,故意堵在门前,唇角一弯:“不用每次看见我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你不妨笑一笑,说不定心情一好,就放过你。”

晁晨一动不动,他丝毫不怀疑公羊月只要稍稍用力,就可轻易将他腕骨捏碎。

“晁晨?”

顾在我抬眼看了过去,却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

公羊月很快变脸,甩开他的手,语带讥讽:“那死老头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但愿你不要落在我的手上,更不要有有求于我的一天。”

红影自檐下消失,晁晨关上门,用右手遮住左腕上被他捏出红痕,免教馆主担心。

“站了多久?”

“不久,”晁晨迟疑片刻,还是没忍住,“馆主,我都听到了,你真的会……”那个“死”字他却是不敢说,怕一语成谶。

顾在我大手一挥,拍了拍他的肩,露出和善宽厚的笑容:“不是不能走,是不愿。你心生七窍,向来敏慧,我若什么都不说,你恐怕不会安心。这样,我同你讲个故事听,听完你就忘记,置身事外,不要掺和其中。”

“馆主……”

“‘不见长安’你了解多少?”顾在我打断他的话。

这组织虽已沉寂良久,但晁晨从前其实有过调查,但既然选择做了这教书先生,那旧事便如隔世,于是,他故意含混其词:“大略知道,手札我看了,余大哥也同我提过。”

顾在我忽然起身,向他行了个空首大礼:“顾某在这儿还向你道一声歉,没曾想你竟为我拼命,与公羊月直接对上,你可知他……”

他口中的人如今正坐在房顶偷听。

公羊月揭开片瓦,才不顾什么道义,这老家伙嘴巴严实,想撬点真话难如登天。

晁晨不敢受礼,忙扶他起来,那时他虽有为馆主报仇之心,但真正驱使他动手的,却是私人恩怨。

“华师兄派人托书,在我意料之中,我诈死之后,原本直接与公羊月对上的,应是他名下三个入室弟子之一,三人武功都不弱,随便来谁,就算胜不过公羊月,保命尚可。”顾在我按住他的手,说与他宽心:“若双方对峙,必暗中搜寻线索,他们定会找到书馆中人帮忙,我的屋子平日由你打理,届时你发现手札,自然交托,至此便可抽身事外。按理说余师侄最是牢靠,不曾想这次竟迟来一步,牵扯出这许多事,哎!我也没料到,你那日称病,没去乡校。”

不得已瞒下真相,晁晨心中也很是不安:“馆主,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再说,这三年来你待我不薄,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难道这个一根筋的书生,真是为了给顾在我报仇?那绕梁丝又作何解释?莫非是两手准备,若阿陆不现身,他便反证是我,好将我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