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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408)

作者: 姬诺 阅读记录

拓跋珪赞了一声“武功不赖”,刘裕则扔下烂棒子,拱手回了声“彼此彼此”,两人对视,皆哈哈大笑。

“怎么还笑上了?”丁二摸不着头脑,嘟囔一声。

刘裕耳尖,听了去,提着脖子后头的衣衿把人给抓过来,当面臭骂一顿,又叫物归原主。丁二不肯认错,含含糊糊辩解,只咬死不是故意为之,脑门上挨了好几手捶打,委屈得泪眼汪汪。

拓跋珪大度时是真大度,如今无事,那俩人又没瞧出端倪,现下还有并肩而战的机遇,也便懒得跟小孩计较:“此事不必再提!”

但刘裕却很固执,非要丁二低头,不肯欠人情。

这般不贪便宜,骨气铮铮又原则分明,拓跋珪瞧在眼里,很是佩服,想到他们先前的拮据,便有心顺水推舟,叫崔浩拿钱,当作相帮之礼。

哪知,刘裕再度义正词严拒绝。

拓跋珪以为他是排斥施舍,便解释一点心意,可无论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接来,最后他只能作罢,将财物收回,双手合十一祝:“兄台行直端正,为人豪宕仗义,慈航普渡众生,诸天神佛皆会为君护佑。”

刘裕不信神,闻言失笑,摆手道:“王室年年祭祀,广修伽蓝,可江山依旧破碎;百姓年年祈祷,可依旧度日艰难,可见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晋国孝武皇帝司马曜在世时公开信奉东传佛教,大兴修建佛寺,一度宠信僧尼,受皇室影响,佛学在江南兴盛,信徒激增,更出了不少诸如支公一般的高僧。

在此情景之下,刘裕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叫拓跋珪讶然,更何况他还不是个家底殷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公子,只是个贫农。按理说,遭过难的人会格外笃信命运神力,这般与众不同,拓跋珪当下更高看一眼,觉着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公羊月和晁晨随后而来,刘裕瞥去一眼,叫上丁二,干干脆脆离开,拓跋珪站在原地,朗声追问:“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寄奴!”

他又不图人报答,多说一个字刘裕都嫌费口舌。

丁二愣怔,往那剑客手里的银剑觑看两眼,嘀咕一声“像在哪儿听过这打扮”,回头见人已走远,立时拔腿在后头追,拍着脑袋喊“刘哥”。

拓跋珪不由呢喃:“姓刘?”

……刘寄奴?

“嘿,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等他反应过来高呼时,那飞声已追不上远去的背影。拓跋珪觉得有些可惜,但又隐隐觉着,日后还有相见之期。

————

今夜这一出突袭,显然他们当中有人暴露,不是公羊月沾惹的杀机,便是冲着拓跋珪而来的行刺,几人合计不出,各有所思——

公羊月自是猜测乃“破军”的后手,毕竟叶子刀已经许久未曾现身,或许晋国国都为最后的无尘之地,还不曾被他们沾染渗透,当然亦可能不便行动,那么接手的自然是他们在南方的盟友。

晁晨亦心上悬石难落,兀自摆头,教公羊月莫在那位代王的面前露出马脚。

至于拓跋珪,他虽不知江湖,不晓“开阳”与“破军”,更未察觉他们盘算的小九九,但他心里自有谋算——往南来,除了玉全多年夙愿,给自己一个一统天下的激励外,还有个不为外人道的计划,便是趁此肃清国内势力。

出征前,拓跋珪已登皇帝位,此战大捷,已近收尾,归国之日他便会另立国号。

既成国,自然不可能再如往昔一般,几个部落同盟,搭得个草台班子,那必得讲究君君臣臣,从前依赖各部,是他羽翼未丰,而今已有破国之力,一统华北之能,自然不甘再受牵制。

如此一来,朝中权柄更迭起起落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抢扶余玉时,他便瞧出些端倪,如此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正好可以党同伐异,排除不轨之人。

在座唯一能摸清他心思的人只有崔浩,但他已折扇掩口,假意观花,不便多说。

六个人,四个心里“有鬼”,还剩俩操劳命。

双鲤和崔叹凤商量往哪儿落脚,客栈眼瞅着不安全,久居更为打眼,最好是能找着民居借宿,往长干里那一排排宅院里头落脚,好浑水摸鱼。琢磨来去,最后这事还是靠神医崔郎的好人缘给敲定。

屋子坐北朝南,略显旧,但该有的要物是一件不少,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久未人住,梅雨季一过,便有些潮霉味,得开窗敞风透气。

几人就近推门窗。

双鲤人机灵,早早逛完一圈进屋,爬上书案两掌一拍。这动静大,袖风带动台上的陶瓶晃荡,她忙两手去扶,乍一瞧里头干花枯草都缩皱成一团,顺手拔出往外一扔,蹬着小靴脚步轻快去大门前抱来自己偷采的花,好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