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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病(55)

时唯记得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说话是在毕业晚会上,和闺蜜一起作为学生代表表演一个诗朗诵节目,诗是时唯写的,闺蜜一起参与是老师的安排。在夜晚体育馆扫来扫去的探照灯光中,面对海洋似的一大片喧嚣的、心不在焉、交头接耳的同级生,两个女生勉勉强强把诗背完了,下台后,好像只是顺其自然天经地义地分道扬镳,双方没有丁点留恋,从此也再没有联系。

十年后有一天时唯在人人网上无意间逛到闺蜜的主页,才得知她高考发挥不理想,只考上一所二类本科大学。浏览了几个塞满半张脸奇怪自拍的相册,和十来篇主题为抱怨老师、学校、同学都很垃圾的日志,从这些碎片式的东西中时唯丝毫找不到当年那个完美女孩的影子。

时唯翻出初中的影集才想起最后一次合作诗朗诵下台后,两个女生是合了影的。照片上初中毕业时的时唯扎着两个刚过肩的麻花辫,穿一件白色无袖连衣裙,眉眼弯弯,显得感觉可爱。而闺蜜却全然不是记忆中的天仙模样,而是一个大头方脸罗圈腿的平庸女孩。

时唯慌张地翻遍了初中时的合影,闺蜜无一例外是个大头方脸的平庸女孩,有时还伸颈驼背,一点也和记忆中的仙女印象不沾边。原来小时候的认知是会跟风的,当一个班里有三五个人同时认为一个人很漂亮,她就会被公认很漂亮,当一个班里有三五个人同时认为一个人很优秀,她就会被公认很优秀。

时唯从不被视为朋友,因为她只是闺蜜需要的那三五个人之一,最死心塌地的“之一”——像着了魔洗了脑一样,从来看不见自己,眼里只有对方,由衷地欣赏,由衷地崇拜,由衷地模仿。

可惜,22岁的时唯仍不明白,她一点儿也想不通,这么看来自己不比闺蜜差,为什么总被闺蜜无视鄙视?她看不见自己身上值得利用的价值,不懂利用,参不透这种另类的友谊。除了由于距离因素逐渐疏远的京芷卉,其他人离开自己的原因,时唯从来没有弄清楚过,就这样一直稀里糊涂地得过且过了许多年,直到22岁这一年,所有她不想知道的答案都扑面而来。

【二】

大年初四,父亲单位团聚,晚上聚餐时家属都一同前往。陈凛到底父亲已经升迁去了北京,他们也举家搬迁到北京,得知这个消息,时唯松了口气,否则遇见陈凛还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整个晚上时唯也没跟着父母四处敬酒,自己找了个全是妇女儿童不重要人物的桌子饱餐一炖,吃完独自拿着钥匙回家了。

寒假结束返校报到,过了一个月,时唯几乎已经忘了那次饭局。忽然有一天,她正在宿舍吃方便面时,接到时妈妈的电话:“你准备准备,穿得体点儿,待会儿有车在楼下等你,陈伯伯要请你吃饭。”

“那个陈伯伯?”

“你爸的领导。你爷爷过世时不是见过么?他儿子还是你高中同学。”

“同学……”刚送进嘴里的面条掉了出来。

那不是陈凛么?

时唯完全猜不到陈凛他爸找自己有什么事。就算是发现了当初自己和陈凛的恋情要追究也不会等到现在啊。她按妈妈的嘱咐上了车,接她的只有司机,也打听不到什么线索,就这样一路忐忑地到达了目的地。

饭局上除了陈凛的父母,还有两位看起来也像高官的人物。时唯的到达起初根本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女生自己在酒店的小花园里看了会儿鱼,心中还暗自庆幸陈凛开学回了上海,要是他也在场,那场面该有多尴尬就难以想象了。

待到入席,陈伯伯终于注意到门口徘徊着时唯,便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对另两位年长者介绍说:“这是我准儿媳,漂亮吧?也特别聪明,是P大的高材生。”

时唯还没反应过来“准儿媳”是个什么意思。那厢,年长者已经会意:“哦哦!是你儿子陈凛的女朋友啊?”

陈伯伯得意得毫无由来:“对对对,陈凛现在在上海读书。”

对方又接着一阵唏嘘:“上次见到他刚考大学,还是个毛头小子,这转眼间就找女朋友了,就快要毕业了吧?”

“还有一年,等他毕业了我就把他分回北京。”

“是啊,还是分北京比较好,起点不一样,陈凛这小子一看就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接下去,就是与时唯无关的吹嘘和吹捧了。时唯一顿饭吃得莫名其妙,一回学校就打电话给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凛他爸怎么跟别人介绍说我是他准儿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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