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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病(74)

故事看完,老师蹙着眉摇了摇头:“为什么只是被问一下‘你过得幸福吗’,就会立刻泪流满面?这不太可能发生在一个经历坎坷、心态复杂的主人公身上吧?未免过于夸张。”

同学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个场景是我虚构的,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看起来有点假,不过主人公的经历却是真的。我写的主角原型就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我也是因为她执意和有妇之夫在一起才和她疏远了。后来她生了女儿,离了婚,傍了大款,这些事我是听别的同学说的。现实中我们从毕业后就没有见过面,但这样小说情节无法推进,所以我虚构了这样一个邂逅来作为引子。”

“并非只要是虚构,就会缺乏说服力。也并不是所有以生活为原型的小说都能非常逼真。你这里的关键问题是你的思维有点僵化,人物也很脸谱化。现实中,你并没有见过你同学,她并没有告诉你她不幸福,你怎么就能硬生生地根据你的价值观给她打上“不幸福”的标签?”

“对对,我想象了一下,”另一个同学参与进讨论,“我认为更合情合理的发展应该是你的这位同学哪怕真的不幸福,在你面前也会装作很幸福。按你的描述,她现在傍大款,物质富足,又很虚荣的心态,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这么好的一出场状态意味着她一定要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生活是最好的。面对曾经反对自己追求——她所认为的——幸福的好友,她应该会极力想争回一口气,绝不会像你写的这样神经兮兮地突然心理防线崩溃。”

老师点头称是:“她这样的心态倒是很符合人性。先不论这小说立意如何,至少能让人信服地看下去。我现在就假设这样一个场景,昔日好友偶遇,一方变得拜金虚荣,你们会怎么把这小说写下去?时唯,你怎么写?”

时唯从发呆状态回过神,沉思片刻:“我会这样写:拜金的一方极力炫富、晒幸福,而我对她自己描述的完美生活将信将疑。此后,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突然登门拜访她,发现她现在的丈夫不是当年立志要嫁的那位,而是一个比她年轻许多的男孩。她对此的解释是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所以和前男友分手了。但后来我发现这也不是真相,她其实傍了大款,而她所谓的‘丈夫’只是她偷偷包养的小白脸。她对此的解释是‘人生要及时行乐’,这样才是幸福生活。但我很快又发现她还隐瞒了自己有个女儿,她竟然当着女儿的面对我谎称这是侄女,引起母女争吵。如果她真的自信满满,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又过度炫耀,我由此判断她其实自觉并不幸福。如果非要让我写的话,理论上应该是这样,但是……”

老师歪过头饶有兴趣地期待下文,时唯想了想又摇摇头:“没什么了,就是这样。”

但是我不认为她会不自信,不认为她会自觉不幸福。

就像季向葵和我,生来有不一样的性格、心智和秉性,受着截然不同的家庭教育,直到大学,早已形成了南辕北辙的价值观。

季向葵不会认为我的生活才幸福。

我也不会向往季向葵的生活。

一个人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过得风生水起,另一个局外人没有资格评价她的人生是优是劣。宣翔哥哥很早以前就说过,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世界上什么样的人生都有。时唯是能够理解季向葵的,不过理解并不代表要与她趋同为一。

【四】

12岁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是少女,24岁还相信的——时妈妈说——是病,得治。

24岁的时唯站在岔路口,不是没有过左顾右盼,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一路向前。

哪怕你从来没见过“恶有恶报”,可是你还是想相信。

【五】

这年的高中同学聚会照例是时唯组织的,提前了一个月打电话给大家约好时间地点,在这个环节中芷卉帮忙分担了一半的工作量,通知陈凛的任务正好属于芷卉那一半工作量,所以时唯没有和陈凛通过话,只知道一个结果——陈凛再次因故缺席。

“这下你可以松口气了。再帮我拿个纸箱过来。”时唯搬家,芷卉前来帮忙整理打包。

时唯把纸箱撑起来用胶带封好底部,再递给她:“就算他参加也没事。他这个人,脸皮厚着呢。那时候被我打电话痛斥了一顿,相当于决裂了吧,可是他呢,好像完全没有关系破裂的自觉,马上和我堂妹又在一起了,还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于做我妹夫这件事他也不排斥。更好笑的是,我堂妹在他家过了春节,年初七刚回上海,晚上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什么‘真心喜欢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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