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傅三观不合(104)
程晏的性子,像极了先帝与太傅。
虽然心中感到隐隐震撼,但是我面上尚且能保持常态,也笑了笑,说陛下高明。
程晏翻开另一本奏折,低头看奏折时挑眉瞥了一眼我。
“书书,不问问太傅吗?”这个小孩子问道。
我一时无言,跟着问,“陛下,太傅最近在做什么?”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自己疯了,怎么见人就问张子安在做什么!都问到程晏的身上了!
要不要脸!
我想着该用什么话打岔,程晏已经开了口。
这个小孩子笑嘻嘻的,说道:“太傅最近一直在忙新政,前阵子不是准了他立学堂这件事嘛?朝中大臣不太愿意,太傅便慢悠悠吊着他们,暗中将新政的事情办的好极了!如今新政告一段落,太傅前几日推进了学堂的进程,诸般规划条理分明,一看便是谋划许久了,那么老臣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哈哈书书你说——好不好笑?”
我没有说话,我对程晏说出这样一段有条有理的话感到惊讶极了。
程晏猜到了我的想法,对我笑了笑,“书书,朕是不是进步很大?”
我说“是”,语气格外真诚。
程晏抿嘴笑了一下,说太傅也还这样夸他的。
“书书,你知道为什么嘛?”小陛下眨着眼睛望着我。
我当然不知,我连猜都猜不出来。
程晏看起来很满意,他伸手又去拿另一本折子。
“因为太傅对我说,今年的科举,他想让尹舒也参加,尹舒确实已经到了可以科举的年纪了,他才情也高,肯定一举高中。但是——”程晏叹了一口气,有些落寞,“他以后便不再是我的伴读了,他会是朕的臣子。”
这一句听完,我才忽然发现,程晏的身边是没有尹舒相陪的,方才领我进去的人是德怀。
而程晏向来对德怀不怎么亲近,平常尹舒在他身边,小陛下几天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老公公。
我眼前的小陛下,一个人坐在黄金铸成的宝座上,批着奏折,却孤零零的。
我忽然想,方才程晏问我怎么不问问张子安,应当不是揶揄,而是这个小孩子,是真的太无聊了。
所以我回来了,他想要和我多说说话?
我觉得伤心。
可这样的问题,我问不出口了,因为我面前的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他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熬过了离别,适应了孤独,迟来的关怀便没什么用。
他好不容易坚强,不能凭我的只言片语就击溃。
所以我没有问,像是以前的很多次,程晏很小的时候跌倒撞到,我没有立即过去,差看他的伤口,只等隔段时间,才问他伤在哪里,疼不疼?
而现在,我连问他疼不疼,都不再说了。
程晏继续道:“我很想留下尹舒,可是尹舒却说,他有想要做的事情,他想和太傅一起建立学堂,这是他一直的心愿。可是伴读终究是伴读,即使他再怎么得我信任,却始终没有实权,所以他需要考取功名,需要做官。”
程晏垂下眸,低语道:“我当然同意了。”
所以尹舒便回了张府,恢复学子的身份,然后等待秋日的科举。
我刚到难过。
我不知道在我们都离程晏远去的那些日夜里,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度过的,会不会夜里难受的睡不着觉,在微弱的烛光下睁开眼睛,盯着床幔发呆?
但程晏已经长大了,这些都是他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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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茶楼,里面井然有序,伙计们见我回来,都觉得欢喜,我告诉他们茶园的位置,让他们今后购买货物都到那边去。
也有一两位熟客,见我回来开起玩笑。说书书总算回来了,咱们太傅大人一定特别想你,还待在茶楼干嘛?快些回去看太傅啊!
我于是顺着他们的话,说那是当然。
但是我没有去,我回了许家旧宅,这处院子如今有人打理,即使我出门许多时日,也不会杂草丛生了。
我待在小院子里,难得觉得悠闲。
科举的日子转瞬即到,尹舒中举,几乎是毫无意外的事情。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只需要下一年的殿试,尹舒依然能够拔得头筹,入朝为官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消息传到茶楼的时候,我很高兴,请了楼中所有人的茶水钱。
有人问起,我便很愉悦回答他,说我儿子科举拔得了头筹。
众人便道喜,我喜欢听好听的话,自然觉得开心。
很快到了除夕夜,程晏念完祈福颂词,在宫中设宴款待。
这次不是我操办,是宫中女官按着以往的规格办的。
程晏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这个小陛下当日的宴席没有动多少,只顾着和朝臣们聊些家常,表现的很平和——在我的印象中,程晏还会因为众臣的争执发脾气,可是现在他已经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