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傅三观不合(99)
我的手一顿,那张纸页差点脱手而出。
我笑了笑,挑眉,“随口一问罢了,我和他都这么忙,哪里有空去巴巴地问?”
尹舒默了一下,说姑姑是我多想了。
我点了点头。
“父亲最近饮食不律,胃疼了好几次,有一次下了朝,我照例准备与父亲闲聊几句后,便去陪陛下,他却叫住了我——”尹舒看了我一眼,我的账册早已不翻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犹豫,“他对我说,尹舒你过来扶我一把,我碰到他的手……很冰凉但是却溢满了冷汗,我于是很惊慌,问他怎么了。父亲疼得慢慢抽着气,却对我笑了笑,说胃又疼了,是老毛病,扶他过去缓一缓。”
那是刚刚下了早朝的清晨,红日初升,周围还有些雾气,湿漉漉的。张子安便被尹舒慢慢扶着坐到了庙宇前的台阶上,冰冷的石阶凉意浸心,可是他并不在乎。
他目光平静又带了些迷惘,遥遥一指天际上光彩夺目的那抹红色,对尹舒弯了眼眸,说尹舒你看,多么漂亮啊!
尹舒并不明白,为什么张子安还要与他谈论这些,他只关心父亲的身体。
他想拉张子安起来,想说地上太凉何必伤身?
可是张子安压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
那个人眉目深邃,眼角皱眉也很明显了,弯眼笑时褶皱很深,因为是坐着,所以尹舒很清晰就看见了他发间隐隐的白发。
张子安说:“我有些累了,就让我坐一会儿吧。”
在那一瞬间,尹舒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亲说的绝不仅仅是这个意思,但是张子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也就没有开口问。
这个少年,就在红日撒下的金光中,和自己的父亲并肩坐在朝堂庙宇前的冰冷石阶上,周围雾气朦胧,清风微冷,他默不作声陪着身旁押着疼痛、心事重重的父亲。
他们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话。
我心中忽得有些难过,我说尹舒,你有空照看一下你的父亲,胃痛要注意的。
尹舒看着我,有些失落,他说:“姑姑,我没空的。”
我:“……”
尹舒:“我成日跟着陛下,与父亲来往甚少,他也顾着自己的事情,不常注意饮食。太傅府那些老仆人上了年纪,他不愿意太使唤他们。”
我无言以对,我感觉我的心在一阵阵剧烈地跳动,刚刚缓过一阵,另一波剧烈的带着慌乱的跳动就袭来。
我很难过。
我想张子安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不注重自己的身体呢?
真是让人操心!
我合上账册,对尹舒道了一声谢。
我说:“谢谢你尹舒,我闲下来会去看看他的,另外——”
我吸了好大一口气,这才开了口。
“既然我与你父亲已经成亲,若是今后两人散了便再说,现在你可以喊我一声’母亲’——如果你愿意的话。”
对面的少年便笑了,尹舒笑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他说:“好的,母亲。”
……这个小孩子也太好哄了,我笑着让他快些回去陪陛下。
等尹舒走后,有伙计上前,让我去看一下新运送过来的茶叶,我点了点头。
宫里的悠久岁月让我的见识也逐年积累,只消看上一眼,闻上一闻,我便知道茶的好坏,茶庄中的伙计对我这点本领很是佩服。
等检查完毕,小伙计接着去忙他的活计,我站在大堂,看着现在这间小茶楼。
茶楼有三层,第一楼整齐摆放着木桌木椅,是劳累一日的百姓,过路的旅人可以歇脚喝茶的地方,二楼用木板隔成了许多间雅室,三楼是伙计的住处。
近些日子我还在寻茶园,一些土地荒了很久,这次新政实行,很多不符年龄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户口登记,一时难以为生,若是能招他们到茶园干活,应该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我寻中了一块地,那块地在京郊地界,大概要两个时辰的路程,我打算过几日去查探一番。
茶楼里每个小伙计都漾着明快的笑容,坐着自己的事情,一切显得井井有条。
因为我在程晏生辰宴上的事情传了出来,起初百姓都不太敢来,百姓们对政治的产物总是有些畏惧,但是茶楼里价格公道,伙计们也热情,很快三三两两人便聚的多了。
我经常出入茶楼,有人问我怎么称呼,我心想自己既不是掌柜又不是伙计,便对他们说大家就叫我书书好了。
于是我听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叫我不同的“书书”。
我想:叠字果然听着亲切啊!
有时候他们在歇脚喝茶,热热闹闹的彼此说着闲话,我也会插几句嘴。
我说:我是以前那位许大人的女儿,朝中那些老臣都叫我“罪臣之女”,认为我也有祸乱朝纲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