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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18)

蝗灾发生,慕容鲜卑固然不得好,但受灾最重的却是北地汉家百姓!

大军未至,他们要受胡人压迫,衣食不济,朝不保夕。

大军来了,他们照样被抢走粮食,前途难料。

如今灾情出现,这些谋士不思百姓,只想着灾难能让己方获取好处,这样的北伐有何意义?

一瞬间,桓容很想掀开帐帘,冲进帐中“爆发”一回。

权衡之后,终究是理智压过情感,桓容深吸一口气,压下骤起的愤怒和烦躁,用力咬住腮帮,随痛感加深,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不能冲动。

没有半点好处不说,更会平白无故得罪人。

以他晋朝官员的身份,在北地治理蝗灾,实属“叛国”行为。必须想个办法,既能救一救百姓,又不会引来众人质疑。

何况,邺城好歹下过一场雨,其他郡县多是滴雨未下。邺城外都有蝗灾迹象,其他郡县未必能够免灾。

水灾旱灾有局限,蝗灾则不然。

蝗虫会飞!

如果靠近晋地的郡县出现蝗灾,当地的粮食被祸害完,这些蝗虫岂会不往南飞?皆时,所谓的“借天灾之力”完全会沦为笑话!

想到这里,桓容不禁开始担心盐渎。

如果盐渎遭遇天灾,未知石劭能否从容应对。

军帐中,随桓容的到来,气氛稍有变化。

刘牢之将他让到左侧上首,桓容没有推辞,同众人拱手见礼。

“蝗灾之事,桓校尉想必已经得知?”

当着曹岩等人,刘牢之并未唤他容弟,而是以官职替代。

“回将军,仆已得知。”

“桓校尉可有主意?”

“未知将军与诸位同僚可有计较?”

曹岩等人纷纷出言,细说其中条理。刘牢之不时点头,显然倾向于放任不管。

无论几人说什么,桓容都没有出言反驳。

直到话音落下,刘牢之二度问他意见,桓容才缓缓说道:“将军,仆有一议,只是有些不循常理,怕会招来非议。”

非议?

“桓校尉但说无妨。”刘牢之沉声道,“今日帐中之言,出你之口,入我等之耳,不会再有他人得知。”

“多谢将军。”

桓容定下心神,组织一下语言,发现“曲折委婉”没法达到目的。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道:“将军,以仆之见,这些蝗虫可缓解军粮之急。”

什么?!

“桓校尉莫要戏言。”

“非是戏言。”与其干巴巴的说,不如直接动手,桓容请示刘牢之,遣几名役夫再去发现蝗虫的河滩。

“最好能多寻些,仆为诸位演示。”

“好。”

刘牢之是痛快人,当即令人去寻蝗虫。

桓容知晓时人对仙神的敬畏,没有劳动他人,而是撸起袖子,打算自己动手。

秦璟身份特殊,不好在营中四处走动,秦俭和秦雷等以部曲身份跟随,见桓容令人寻来干柴,架起木堆,难免心生疑惑。

“你在这守着,我去寻郎君!”

“好!”

秦俭调动部曲,围在柴堆四周,秦雷转身返回武车。

秦璟倚在车中,翻阅桓容沿途记录的手札。苍鹰和黑鹰站在矮桌上,锋利的脚爪站不稳,仍不敢鸣叫抗议,遇上秦璟转头,还要凑过去蹭蹭手背,全力讨好。

做鹰做到这份上,除了心酸只有心酸。

苍鹰尤其不满。

闯祸的又不是它,凭啥一起挨罚?

黑鹰转过头,蓬松胸羽,继续讨好秦璟。对于同伴的抱怨,全当没看见。

“郎君。”秦雷在车外道,“邺城出现蝗灾,桓府君言,蝗虫可解军粮。”

秦雷的耳力远朝寻常人,刘牢之自信声音不会传出帐外,殊不知全被他听入耳中。

“果真?”秦璟推开车窗。

秦雷点头,道:“桓府君命人去寻蝗虫,并在营中架起柴堆。仆不甚解,特来禀报郎君。”

蝗虫,军粮,柴堆?

秦璟脑中灵光一闪,惊讶得挑起眉尾。

“郎君?”

“我去看看。”

秦璟推开车门,跃下车辕。

他现下的身份是桓容旧友,北地商旅。留在营中的原因是桓冲出面,欲高价再购万头牛羊。

交易双方心知肚明,买羊的是桓冲,出钱的是桓大司马。为此,秦璟加价毫不手软,最终敲定契约,桓容都擦了一把冷汗。

这笔生意做下来,渣爹估计会肉疼得睡不好觉。

军帐前架起两个火堆,一堆架锅烧起滚水,另一堆上放着一面盾牌。

没错,就是盾牌。

金属制成,导热快,一名前锋军幢主“友情”奉献。

水滚了三滚,盾牌烧热,寻找蝗虫的役夫扛着麻袋归来。

袋子倒在地上,几只蝗虫从袋口蹦了出来。

“抓住!”

桓容只需动动口,部曲私兵一拥而上,几只大脚踩下,蝗虫当场扁平。

他说的是抓住,不是踩住!

桓容无语望天,挥挥手,让动脚的几位壮士靠后,唤役夫处理蝗虫。

“除掉虫翅后腿虫须,用水洗净,入滚水烫煮。其后捞出沥干,置于盾上烘烤。”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桓校尉!”曹岩满面惊愕,声音都些变调,“你说的军粮该不会是蝗虫?”

“自然。”对于这位的反射弧之长,桓容颇有些惊讶。他之前说得那么明白,还以为这些聪明人心中有底,结果竟然是这样?

“蝗虫不可食!”

“又没毒,为何不可食?”

曹岩瞪大双眼,以“蝗”谐音“皇”为切入点,开始长篇大论。

桓容左耳进右耳出,吩咐众人加快动作。

役夫多数出身流民,尤其是桓容从盐渎拉出的队伍,饿急了连土都吃,有人还吃过蚯蚓老鼠。天灾人祸最严重的年月,有饿疯了的,甚至易子而食。

现如今,不过是几只虫子,吃了又如何?况且,桓府君曾揭穿行骗的僧人,乃是天顾之人。他说蝗虫能吃,那就一定能吃,众人没有半点怀疑。

“快,照府君说的做!”

役夫一起动手,处理好的蝗虫一只接一只投入水里。很快,水面上就浮起一层。

待蝗虫变色,桓容再下命令。

这回不用役夫动手,几个厨夫排开人群,举着漏勺将蝗虫捞起,沥干之后放到盾牌之上。

此时没有炒菜,膳食不是水煮就是火烤。这种煎烤方式很是新鲜,待蝗虫翻过面,一股酥香的味道迅速飘散。

围在火旁的士卒役夫接连抽着鼻子,刘牢之等人也是面现惊讶。

这么香?

或许真能吃。

等到蝗虫烤熟,桓容取过盐袋,随手洒了一把。

前锋右军缺粮少肉,唯独从不缺盐。

“熟了。”

蝗虫做法简单,很容易上手。

等到酥香更浓,桓容让厨夫停手,当先挟起一只。

纯天然无污染野生蛋白质啊!

后世几十块一斤,哪有这个新鲜!

不等他下嘴,手腕突然被扣住。秦璟取过他筷上的蝗虫,看了一眼,送进口中。

桓容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可食。”吃过一只,秦璟直接从盾牌上取,虽然是用手,却硬是带着一股潇洒自然,和粗鲁半点不沾边。

秦璟当先尝试,秦氏部曲立即跟上。

凡试过的人都是双眼发亮,没有碗筷,干脆衣襟一抖,大把上手。

厨夫瞧出门道,再不犹豫,和役夫一起开抢。

刘牢之和曹岩等人刚刚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尝一尝,不想低头一看,盾牌上连根蝗虫腿都没剩。

“咔嚓咔嚓——”

一袋蝗虫并不多,二三十人,每人只能捞到一小把。

桓容截下几只,送到刘牢之面前。

刘将军几乎是闭着眼睛下嘴,嚼了两嚼,神情陡然一变。

“好!”

味道还在其次,关键是不要钱啊!

“桓校尉果然大才!”

桓容咧咧嘴,吃蝗虫和才干有什么关系?不过,刘将军既然要夸,他接下便是。

当日,寻回的蝗虫被一扫而空。

后世人未必都能适应这种食物,有的还会觉得味道很怪,难以下口。但对缺少肉食的晋人来说,这却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于是,在桓容的倡议下,刘牢之当即下令,役夫外出搜寻木柴草料,可顺便寻找蝗虫。同时还要派人告知郗愔并上禀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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