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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22)

趁护送役夫出营,有好事的走到右军营外探头,瞧见营内一片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时而有刀枪剑戟相击的脆响,紧接着就是大声的叫好,羡慕之意更浓。

看到“邻居”脸上的歆羡,守门的士卒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羡慕吧?

羡慕也没用,谁让你们没摊上好的将官!

操练到中途,桓容带着部曲加入。

府军和私兵比拼切磋,秦雷秦俭等早已技痒,桓氏部曲同样看得眼热。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一样都是军汉,都要上战场搏杀,遇上旗鼓相当之人,必要搏上一搏,分出个高下,手底下见个真章。

“注意分寸。”

几月相处,桓容对秦雷等人颇有了解。别看他们不及典魁和刘牢之强壮,力气着实不亚于二者,因常年同胡人厮杀,不动手则已,动手就是杀招。

校场切磋,轻伤无碍,重伤绝对不行。

桓容必须提前打好预防针。

相比其他州郡私兵仆兵,右军上下堪称精锐,可再精锐也有限,遇上秦雷秦俭这样类似开挂的,当真是不够看。

“郎君放心,仆等定当注意!”

得到桓容许可,秦雷等人轮番下场。

大喝声中,校场中的气氛更为热烈。不只前锋左军,连稍远些的营盘都听到喧嚷,陆续派人前来探寻,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发现了胡人探子?

秦璟留在武车内,正翻开一卷竹简,忽见苍鹰从半空落下,脚爪中抓着一只竹管,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掉在地上。

“定然是阿岩。”

秦璟轻笑一声,弯腰走出车厢,单臂一撑跃下车辕,将狼皮护腕套上右臂,接住飞落的苍鹰,抓住险些落地的竹管。

噍——

苍鹰叫了一声,蹭了蹭秦璟,仿佛在诉说委屈。

抚过苍鹰背羽,秦璟展开绢布,仔细看过两眼,立即唤来健仆,命其往校场寻桓容。

“告知桓校尉,牛羊已经运到,请刘将军一同出营。”

“诺!”

距枋头十余里,一条干涸的河床边,秦玦和秦玸下令队伍稍停,休整一刻之后再继续前行。

为行路方便,兄弟俩均着窄袖胡服,长弓和箭袋搭在马背上,一模一样的身高面容,格外引人注目。

“阿岚,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

“你我一路行来,武乡、上党都有蝗灾,广平更是飞蝗成群,我本以为邺城也会如此。可你看看,此处距枋头不到二十里,同样天旱,却无蝗灾迹象,如何不奇怪?”

秦玦遥指河床两岸,除了成排的深坑,连只飞蝗的影子都不见。

秦玸眉头紧锁,跃身下马,查看密布在河岸旁的坑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阿岩,这些是人为。”秦玸沉思片刻,道,“飞蝗多生于河岸田头,如有人发现飞蝗藏身之处,提前挖掘,倒能解释现下情形。”

“有理。”秦玦走过来,和秦玸并肩而立,“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是谁做的。”

慕容鲜卑火烧眉毛,压根不会有心思挖地。

晋军?更说不通。

他们是来攻打邺城,不是来帮着对方治理蝗灾!

兄弟俩互看一眼,想出几种可能,又陆续推翻,绞尽脑汁,最终仍是满心疑问。

“见过阿兄,或许就能明白。”

与此同时,一队鲜卑骑兵怀揣慕容评密信,倍日并行,抵达慕容垂盘踞的豫州。

骑兵入城之后,立即被带到慕容垂帐前,因日夜兼程,赶路赶得急,此刻已经口干得说不出话。

慕容垂皱眉,令人倒来几碗清水,骑兵饮下满碗,喉咙不再干涩,方才沙哑出声。

“殿下,邺城危急,晋军距城池不到百里,随时可能城破。城内兵力不足,氐人趁火打劫,要求送去质子并割地才肯借兵。”

“什么?!”慕容垂勃然大怒,“陛下和太后如何说?”

“陛下整日饮酒,已半月不上朝会。”骑兵艰难道,“太后因清河公主被送往长安,已然忧思成疾,病在宫中,将朝事托于太傅。”

慕容暐饮酒作乐不理朝政,慕容垂相信。

可足浑氏因爱女被送去长安生病,慕容垂一百个不信。

他了解那个女人,为了权利,她可以不顾一切。说她和慕容评争权失败被软禁在宫中,反倒合情合理,更加可信。

慕容垂心思急转,作势一番大怒,瞒过送信的骑兵,令其呈上书信,从头至尾通读一遍,竟是愣在当场。

率兵救邺城,便将荆州豫州一并划做他的封地?

慕容评怎么会如此“大方”,背后打的什么主意?

“此乃太傅之意?”

“回殿下,太傅言,如殿下肯出兵,必将上表国主,封殿下为大司马!”

大司马?

慕容垂暗地冷笑,如此看来,慕容评是真急了。

送信的骑士被带下去休息,慕容垂立即升帐,召手下谋士将官共议此事。

“殿下,恐其中有诈!”虎贲中郎将染干津道。

“慕容评老谋深算,此番许殿下两州,必定藏着算计。”

“殿下,信中只言氐人不满足于金银绸缎,以出兵为条件逼朝廷割土,却未言朝廷是否答应。如果答应,割让的又是哪里?”一名汉人谋士沉声道。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一片寂静。

“不可能!”一名鲜卑将官拍案而起,“如果那老贼答应割土,岂会许下两州请殿下出兵?”

“此言虽有理,但,”谋士神情凝重,并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鲜卑将官,继续道,“仆担心朝廷已同氐人达成默契,许殿下两州,请出豫州守军,不外是为压制晋兵,遏制氐人。”

谋士的话在众人耳边回响,于慕容垂而言,更如重锤砸下。

“殿下驻兵豫州,实际已为豫州之主。荆州虽为乞伏鲜卑所踞,但其远道而来,本就没有根基。兼其部落被灭,动手之人是谁尚未查清,殿下如要争夺,实非难事。”

“仆忧心者实为氐人。”

“氐人?”

“然。”谋士点头道,“如朝廷许氐人土地,且选在荆、豫之地,再将两州封与殿下,哪怕能击退晋兵,殿下怕也难得安稳。”

到时候,慕容垂让是不让?

如果让,恐再无立足之地。如果不让,豫州的两三万骑兵步卒都要搭进去,最后得利的仍是慕容评!

谋士话没说完,染干津等已是怒发冲冠。

“老贼好胆!”

慕容垂面沉似水,如果慕容评当面,定会被他一刀砍死,亲手剁成肉泥。

“殿下,不能出兵!”

“殿下,绝不能中老贼计策!”

慕容评举起右臂,拦住众人,深吸一口气,道:“出兵!”

“殿下!”

“信中有言,如殿下不出兵,朝廷有意退回鲜卑祖先之地。”汉人谋士再次开口,“如殿下公开拒绝,无论能不能击退晋兵,都将落人口实,予人把柄。”

“这样岂不是……”

众人气得眼睛通红,却是毫无办法。

“出兵。”慕容垂沉声道,“点兵一万五千,随我出征邺城!”

慕容评的算计固然毒辣,何尝不是给他机会?

“嘉州。”

“仆在。”汉人谋士拱手道。

“代我执笔,回信太傅,我将率兵赶往邺城,并言危难当头,当不以出身选拔人才,推荐司徒左长史申胤、尚书郎悉罗腾、黄门侍郎封孚、虎贲中郎将染干津参与军事。大军抵达邺城,军令皆出大帐,朝廷不得干预!”

谋士应诺,心中已然有了腹稿。

议事结束,众将陆续离开大帐,各自调兵安排。

慕容垂唤来部曲,道:“请中山王来见。”

部曲领命退下,不到盏茶的功夫,慕容冲走进帐内,神情紧绷,半点不见平日的骄傲。

“叔父。”

“怎么,还怪我把你关起来?”

“冲不敢。”慕容冲干巴巴的回道。

慕容垂叹息一声,道:“非是我心狠,不让你回邺城,而是慕容评不安好心,如果你回去,必定会被送去长安。”

“我宁愿和阿姊一起!”

“住口!”慕容垂拦住慕容冲的话,道,“你是鲜卑皇子,岂能受此屈辱!”

“可阿姊她……”慕容冲眼圈通红,双拳紧握,“总有一日,我要屠尽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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