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桓容(137)

“我要杀了那老贼!”

染干津战死,悉罗腾失去挚友,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番逮住机会,正好发泄一通,给慕容评好看。

“悉罗腾。”慕容垂叫住他,沉声道,“不可莽撞。”

“可……”

“范阳王正在石门,李刺使也已布好埋伏,邺城不肯派兵倒也无妨,免得打草惊蛇。”慕容垂按住左眼,仍能感到药粉入眼瞬间火烧似的痛。

“兵法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晋兵焚烧战船,从容撤退,途中必定多有防备。与其在此时追袭,不如等其落入埋伏,围而歼之。即使桓温用兵有道,能冲出重围,也会损失不小。”

“到石门还有一段路,大都督之意是什么也不做?”

“不。”慕容垂冷笑道,“着人广布流言,说我下令在沿途水井溪流下毒。汉人向来多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会沿途凿井取水,行速定会减慢。”

“其兵困马乏,愈近南地愈会放松警惕,可派豫州守军出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垂一边说,一边展开舆图,看着图上一道道线条,随口问道:“日前武车上那名少年,可已查明身份?”

“回大都督,其姓桓名容,乃是晋朝大司马桓温第五子。”

“哦?”慕容垂抬起头,面上闪过一抹惊奇,“莫非就是传闻水煮活人,好食生肉的桓容?”

“正是他。”

慕容垂放下舆图,双眼微眯。

桓容?

晋军靠近谯郡时,桓容正带着车队,沿大军撤退的路线慢行,距离绢布上列出的一个部落越来越近。

这些胡人未必敢侵扰大军,但是,遇上他这样行速缓慢,拉着一排大车的“肥羊”,肯定会生出贪念,试着咬上一口。

“秦雷。”

“仆在。”

“派人去四周看看,如果有胡人,不用驱赶,直接带过来。”桓容坐在武车上,车门大敞,面上带着笑意。

慕容垂派人广布流言,说是在沿途水井溪流下毒。渣爹不敢轻忽,一路派人凿井取水,平白浪费不少气力。

桓容不认为慕容垂真会下毒,纵然下,也不会大批量。

不论毒药是否够用,真毁了沿途水源,大军固然不得好,生活在附近的胡人部落更要遭殃。万一毒到牲畜,这些胡人被断绝生计,绝不会善罢甘休,九成要和鲜卑人拼命。

想到这里,桓容单手撑着下巴,不由得笑眯双眼。

正愁和这些部落搭不上话,挑不起双方矛盾,慕容垂就帮忙搭起了梯子,当真该发张好人卡,上面烫金八个大字:助人为乐,实在感谢。

第八十七章 桓容的买卖

桓温大军撤离枋头,沿途放出百余骑斥候,不分昼夜进行打探,严防追兵袭至。经过两日的巡逻,斥候没有发现鲜卑追兵,却带回慕容垂令人在水源下毒的消息。

如慕容垂所料,桓温心下生疑,不敢让士兵饮用当地井水,而是派出三支队伍,沿途凿井取水,供应大军水源。

因为不是专业人士,过程中难免做无用功。基本是开凿十口水井,仅两三口能够出水。

工作效率不高,自然会拖慢大军的行速。

原本每日可行五十至六十里,如今走上整整一天,也只能走出三、四十里。加上物资多被焚烧,士卒仅以事先备好的蒸饼充饥,甚至蒸饼的数量都十分有限,又累又饿之下,军队很快出现减员。

首先是重伤兵,随后是轻伤兵,到行军第四日,体弱的士卒开始扛不住,在行进中一头栽倒,再没有转醒。

大军休息时,随军医者禀报桓大司马,如不能补充军粮,几万大军恐将持续减员,到时,不用鲜卑骑兵追来,大军就会自内部崩溃。

“军粮!”

桓温握紧拳头,用力捶在腿上。

帐中诸人寂静无声,即便是郗愔,也无意在此刻找桓温的麻烦。

“大司马,为今之计,只能是尽速赶往谯郡。”一名将官道,“鲜卑贼寇扼住石门,谯郡、梁国仍在袁使君手中。该处存有部分军粮,应可支应大军数日。”

“善!”

桓温当即点头,命大军立刻拔营,日夜兼程赶往谯郡。

依郗超的推算,士卒携带的军粮仅能再维持六七日。如果不能及时得到补充,恐怕多数人真会饿晕在路上。

已经是十一月,北地天寒,根本没有稻麦能够抢割。得不到储备的军粮,唯一的办法就是纵兵劫掠。如此一来,遭殃的仍会是汉家百姓。

军令下达,大军迅速启程。

刚休息不到半个时辰就要继续赶路,士兵无不怨声载道,唯有队伍最后的前锋右军沉默不言。

刘牢之点出两名幢主和数名队主什长,命其轮换带人照顾伤员,务求不落下一人。

“看样子,军中存粮的确不多了。”

刘牢之跃身上马,吩咐一侧肩膀尚不能动的樊幢主:“派人看好军粮,这是咱们活命的本钱。”

“诺!”

不是刘牢之自私,不肯向同袍伸出援手,而是面对生死,总会有个亲疏远近。

比起府军和诸州刺使带来的州兵,前锋右军活似后娘养的。

打仗冲锋在前,撤退垫背在后。

桓大司马下令焚烧战船物资,向士兵分发蒸饼,刘牢之麾下得到的份额最少。不和别人比,单和前锋左军对照,人员数量差不多,领到的蒸饼足足少了一半。

这样的做法,如何不让众人心寒。

“亏得有桓校尉出计。”

临近撤退时,桓容命人日夜不熄火,将宰杀的牛羊肉全部做熟,制成肉干,又趁飞蝗过境,用军帐制成大网,狠狠捞了一把。

得到的“粮食”,桓容仅留下少部分,多数都给刘牢之带上。

刘牢之想要推辞,桓容早将咸肉和飞蝗装好,交给未受伤的士卒背负。

“将军,不是容夸口,容在一日,殿后的两千士卒绝不会缺粮。将军所带均为伤员,急需这些口粮,还请将军莫要推辞。”

桓容言辞恳切,殿后的将士均无异议。

相反,桓容能为伤兵考量,更让他们坚信,跟着桓校尉绝对没错!

刘牢之推辞不得,只能带着感激上路。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口粮弥足珍贵,实打实的救了前锋右军上下。

多数队伍开始减员时,前锋右军奇迹似的未少一人。哪怕是受伤最重的几个,也挣扎着吃饭饮水,求生意志之高,连医者都惊叹不已。

“将军和桓校尉恩重如山,如我等再不争气,岂能对得起这份爱护之心!”

撤退途中,郗愔派人给刘牢之送来几袋蒸饼。

刘牢之没有推辞,但没有让来人空手离开,而是装满两袋咸肉,半袋飞蝗。

掂了掂袋子重量,来人看向刘牢之,满面惊讶。

没想到,真没想到!

以为前锋右军将要断粮,使君才派他送来蒸饼,没料到情况刚好相反,这厮手下不只有粮,而且还吃得相当不错。

换做平时,几块咸肉压根不算什么。现如今,这可是救命的东西。蒸饼只能饱腹,咸肉可是有盐!熬煮成肉汤,每人喝上一小口就顶上半天。

当日,大军短暂休息时,北府军上下喝到久违的肉汤。

郗刺史不顾他人异议,直接将前锋右军调入麾下。见到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兵,同样是惊色难掩。详细问过刘牢之,不由得感叹出声。

“此子不凡,桓元子舍玉拾土,他日定将后悔!”

刘牢之带队归入北府军,想要趁机“换粮”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大军继续前行,入谯郡之后,遭遇到鲜卑骑兵的埋伏。一场血战,杀退李邦派遣的私兵,夺取一批军粮,军心稍微振作。

然而,桓大司马独坐帐中,眉心深锁,没有半分轻松。

李邦的伏兵给他提了醒,慕容垂深谙兵法,乃是善兵之人,绝不会轻易放归几万大军。

这次能够取胜,仗的是人数优势。如果遇上慕容德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恐不会那么容易。

越想越是不安,桓大司马不敢在谯郡久留,收回军粮之后,下令大军当日出发,无论如何,尽速离开北地才能安全。

与此同时,桓容率领的车队仍在缓慢前行。

沿途遇上胡人部落,桓容皆摆出“友好”的态度,命懂得胡语的秦氏部曲上前“交流”,用车载的武器和铁锅换取部落中的牛羊。

今岁大旱,庄稼绝收,胡人同样损失不小。

牛羊成批的饿死渴死,进入冬日,畜群饿得皮包骨,难言是否能撑到开春。

上一篇:新大陆血族断代史 下一篇: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