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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85)

“仆闻雪盐在北地价高,在极南之地常有稀缺。”

石劭说完这几句,开始眼巴巴的瞅着桓容。意思很明显,明公,按照现在的价格出货,咱们吃亏啊!

“咳!”

桓容咳嗽一声,避开石劭的目光。

他知道这点,但最大的买主是秦氏坞堡,其次就是京口,再次是太原王氏。三方的契约都是提前定好,自己也从市盐中换取了其他利益,短期内不好提价。

再者说,只是赚得少,并非没有赚。

盐是百姓生活的必须品,将价格提得太高并不合适。

纵然融入这个乱世,桓容心中仍有底线。

赚钱可以,但不能违背良心。

秦璟和郗愔购盐是自用,即便出售也不会将价格提得更高,彼此之间早有默契。太原王氏有心提价,奈何桓容也在建康开了盐铺。如果价格相差太大,建康人不会轻易买账。

太原王氏的面子?

在这事上并不管用。

如此一来,建康的盐价略有波动,却并未超出合理范围。

“盐价不可再提。”桓容认真道。

“敬德,凡来盐渎市盐之人,需提前与之说明,如将雪盐市于寻常百姓,价格绝不可过高。一旦查出有人阳奉阴违,违背契约,绝不再与其市货。”

敢不守约,直接拉黑!

况且,盐利仅是基础,等他寻到甘蔗,想法制出蔗糖,那才是真正的暴利。不关乎国本,价格定得多高都随他意,想不赚钱都难。

“诺!”

石劭正色应诺,荀宥和钟琳交换眼色,愈发肯定自己的选择没错。

桓祎在一旁听了半晌,多数时间都在神游。等到桓容将账册看完,几乎要当场睡过去。

送走石劭三人,桓容转过头,好笑的看了一会,想要出声将他唤醒,又中途改变主意。眼珠子转了转,命婢仆端上新做的蜜糕,直接送到桓祎鼻子底下。

一、二、三……

桓容在心中默数,还没数到十,桓祎已经睁开双眼。

“阿弟?”桓祎看看蜜糕,又看看桓容,表情犹带困意。

桓容没忍住,将漆盘放到桓祎手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和古人相处久了,笑点竟不断降低。

需要反省。

“阿兄醒了?”擦掉笑出的眼泪,桓容道,“这是厨夫新制的蜜糕,里面加了腌制的桂花,阿兄尝尝合不合胃口。”

桓祎拿起一块送到嘴里,外层酥脆,里层绵软,蜂蜜融到糕里,竟比平日里用过的点心都好。

“阿兄觉得如何?”

桓祎鼓起一边腮帮,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是他从桓容处学来,如今已能活学活用。

“阿兄喜欢就好。”桓容也夹起一块蜜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虽然甜,却没到齁人的程度,味道当真不错。

“我后日启程往幽州,仲仁留在盐渎辅助阿兄,敬德也会留到四月。”顿了顿,桓容低声道,“阿兄,为难你了。”

听到这番话,桓祎停下了动作。

“阿弟说这是什么话!”桓祎皱眉道,“我离建康本就是为阿弟。不能在身边保护,能帮忙也是好的!”

“阿兄,我保证,等到六月,至多七月,阿兄就能去幽州。”

“不用着急,稳妥为上。”桓祎摆摆手,道,“盐渎甚好,有新鲜的海鱼,我正好大饱口福。等到阿弟造出海船,我要乘船出海,为阿母找珊瑚,顺便去找海中大鱼!”

提到大鱼,桓祎两眼放光。

桓容忍不住又乐了,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好,我答应阿兄,一定造出能乘风破浪的海船,实现阿兄这个愿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兄弟俩击掌,相视而笑。

谁都没有想过,这个决定将带来什么。更不会预料到,桓祎乘船下海,这个世界又会生出怎样的变化。

太和五年,四月初,选桓祎为盐渎县令的官文送达盐渎。

桓容了却一桩心事,准备启程赴任。

临行之前,再三叮嘱桓祎事事小心,遇到姑孰送来的信件需多提防,拿不定的主意的事,最好同荀宥和石劭商量。

“我知,阿弟放心。”桓祎用力点头。

“还有,阿兄的课业不能落下。”桓容正色道,“不能读写无妨,我将阿楠留下,让他每日为阿兄读书,阿兄记住即可。”

桓祎嘴里发苦,抓了抓后颈,撞上桓容认真的表情,终究只能点头。

小童阿楠用力拍着胸膛,信誓旦旦道:“郎君放心,仆一定日日为四郎君读书!”

桓容在会稽求学时,阿楠一直跟在身边,认得不少字。桓容随军北伐,石劭发现他机灵,有心加以教导,虽还不能独立记帐,但为桓祎读几卷书不成问题。

听闻此言,桓容满意颔首,桓祎嘴里更苦。

马车行出县衙,城中百姓夹道送行。

小娘子们挽袖而歌,犹带露珠的野花遍撒于地,说是香风引路亦不夸张。

“使君一路顺风!”

桓容推开车窗,又见到入城时向他扔花的小姑娘,心中觉得巧,不禁朝她挥了挥手。

此举引来人群中一阵骚动,女童附近的小娘子皆粉腮桃红,差点要联手拦住马车,不许桓容出城。

见状,桓容不得不走上车辕,顶着一脑袋鲜花,迎着陆续飞来的绢帕木钗,摆出潇洒姿态,吟一首卫风,恳请小娘子们让开道路。

祸是他自己闯的,成个花篮也要坚持下去!

车队出城之后,人群仍紧紧跟随,许久方才止步。

桓祎打马上前,看着坐在车厢里“摘花”的桓容,不禁道:“阿弟风姿非凡,我甚是羡慕。”

桓容转过头,神情略有不善。

如果说话的不是桓祎,他绝对放出人形兵器,就地取材,当场扎出一个“花篮”。

奈何说话是这位,到头来也只能想想罢了。

送到城外十里,桓祎停住脚步。

桓容在车内挥手,扬声道:“阿兄,保重!”

桓祎握住马鞭,大声道:“阿弟放心,莫要挂念我,一路顺风!”

一阵微风拂过,车队踏上官道,向西而行,距盐渎城越来越远。

桓祎驻足良久,等再也看不到车队的踪影,方才调转马头,对随行之人道:“回去吧。”

阿弟将盐渎交给他,他就要为阿弟守好。谁敢以为他愚笨好欺,想趁机抢占阿弟的心血,他必不与之干休!

桓容一行离开盐渎,过射阳、怀恩、富陵等县,入幽州临淮郡。

临淮郡始置于西汉,下辖高山、盱眙、堂邑等二十九县。王莽篡汉时改临平郡,东汉建立后改临淮国,其后国除并入东海郡。

西晋太康元年,临淮重新置郡,领高山、盱眙、高邮等十县。

东晋元帝南渡,设幽、兖、青等侨州。临淮划入幽州,下辖十县缩减为六县,大量收拢北来的流民。

幽州府位于淮南郡,与临淮接壤。哪怕府衙已经破败不堪,上任幽州刺使常居临淮郡,桓容仍打算去看一看。

行至两郡交接处,探路的私兵打马回报:“使君,前方有骑兵拦路。”

桓容诧异推开车门,问道:“可知来者何人?”

如果是要埋伏偷袭,理应不会给私兵调头的机会。如果不是……桓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瞪大双眼。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正想着不可能,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鹰鸣。

眨眼之间,苍鹰飞入车厢,合起双翼,向着桓容鸣叫一声,顺势伸出右腿。

看着鹰腿上的竹管,桓容略感到无语。

有的时候,直觉太准也愁人。

待取出竹管里的绢布,证实心中所想,桓容神情微变,一阵惊讶闪过眼底,旋即变得凝重。

来者确是秦璟。

他之前送出消息,希望能同秦璟当面一会。没料想对方会来得如此之快。

而且……

捏着绢布,桓容紧锁眉心。

临淮位于两国边境,多次遭遇战火。之前秦璟与商队同行,进入边境无可厚非。如今领一支骑兵仍能来去自如,畅行无阻,边境守军未发出任何警报,这究竟代表什么?

桓容不敢深想,却不能不深想。

联系到秦氏称王的打算,不自觉的攥紧十指,将绢布揉成一团。

“来者共有几人?”

“回使君,不超过两什。”

那就是不到二十人?

莫名的,桓容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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