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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05)

边说边向外走,中途忽然停住,“今日书院休沐,派人将阿峰请来。这马个头小,倒适合他骑。”

“诺!”

桓容牵着小马走向后宅,沿途引来目光无数。

无论健仆还是婢仆,看到眼前情形,都是下巴脱臼,眼珠子滚落一地。

桓刺使半点不觉,信步前行,三匹小马哒哒哒跟在身后,时而打个响鼻。

南康公主正和李夫人正在核对田册。

离开建康时走得匆忙,许多事没来得及处理。在盱眙安定下来,田地田奴都要清点,还有金银珍宝,全部要重新造册。

“这些还在建康,一时之间取不出来,倒也没有大碍。”南康公主放下竹简,端起茶汤饮了一口,道,“只是这些田没有专人照管,怕会存不下几亩。”

“阿姊无需忧心。”李夫人笑道,“说起来,这些算不上好田,为他人占去也是无妨。倒是几个罪奴该当心,以防他们乱说,需快些派人去处理掉。”

南康公主点点头。

正说话时,婢仆入内禀报,言桓容从前院来,还牵了三匹马。

“马?”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面面相觑。

“瓜儿怎么会牵马来?”

正疑惑不解时,桓容笑着走进内室,拱手揖礼道:“阿母,阿姨,江州的叔父送来书信,并赠给儿子一份厚礼。”

“厚礼?”南康公主看向桓容,“该不是马?”

“阿母英明!”桓容笑得更欢,道,“还请阿母阿姨移步。”

“能让郎君如此心喜,莫非是汗血宝马?”李夫人难得生出好奇心。

“非也。”桓容摇摇头,故意卖个关子,道,“此时揭开无趣,阿母阿姨无妨亲眼看一眼。再者言,长时对着竹简必定疲惫,就当放松一下。”

“也好。”

南康公主面露笑容,起身行往室外。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良驹,竟让你如此推崇。”

踏上木屐,三人走到廊下。

见到院中三匹小马,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同时愣住。

马驹?

“阿母,此非马驹,而是成马。”

“成马?”

“对。”

桓容正要解释,恰好见袁峰走来,当即命健仆牵住小马,道:“阿峰快来。”

袁峰快行两步,到了近前,一板一眼行礼道:“见过殿下,见过夫人,见过阿兄。”

“在自家里不用如此。”南康公主笑道。

桓容上前半步,弯腰将袁峰抱了起来。

袁峰被吓一跳,本能抱住桓容颈项。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腾地泛红,最后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阿兄,峰已六岁……”

“阿峰不愿同我亲近?为兄好伤心啊。”

桓容心情舒畅,当场开起玩笑。

四头身开始长个,不趁现在多抱几回,以后八成没得抱。

遥想寿春时日,桓刺使莫名感叹,那时的小孩缺乏安全感,出入都要跟着他,走路还要牵着他的衣袖,真心怀念啊!

“你不是想学骑马,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江州送来三匹果下马,正好给你练手。”

“果下马?”袁峰转过头,看向院中的小马,满脸都是惊奇。他还以为是马驹,没想到竟然是果下马?

“阿峰知晓此马?”诧异的变成桓容。

“知道。”袁峰点头道,“前朝传记有载,汉魏时有夷狄进贡此马。”

“前朝传记?”桓容挑眉。

“学院课业不重,峰日有闲暇,看了些杂书。”小孩很不好意思。

桓刺使默然无语。

和未来的学霸讨论学习,真心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来,过去试试。”

抛开杂事,桓容抱着袁峰走进院中。距小马几步外停住,放下小孩,取出剩下的几块硬糖,道:“不用怕,试着喂给它们。”

袁峰点头,一步步走上前,伸出小手,抿紧嘴唇,一瞬间心如擂鼓。

健仆都是识马之人,但因初见此马,都是格外小心。

好在小马性情温驯,从袁峰手里卷走糖块,咯吱几声下肚,舔了舔小孩掌心。

“阿兄!”袁峰小脸发亮,声音中带着兴奋。

桓容笑着摆摆手,让健仆牵住缰绳,扶袁峰上马。

马上无鞍,袁峰需要夹紧双腿,抓牢缰绳。对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辛苦。健仆取来两副马鞍,结果都不合适,目测能将整匹马罩住。

桓容心下琢磨,公输长返回盐渎,他的两个徒弟还在盱眙,打造几副马鞍应该不成问题。

小马驮着袁峰在院子里绕过两圈,健仆一路看顾,腰弯成九十度。

有的时候,个高并非好事。

例如眼下。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坐在廊下,命人将余下两匹马牵来,轻轻抚过马颈,笑道:“难怪瓜儿喜欢,确实讨喜。”

鹁鸽飞入院中,咕咕叫了两声。可惜效果不显,美人的注意力依旧在马上。

鹁鸽怒了,俯冲而下,将苍鹰的强横学足十分。

“别闹。”

李夫人扬袖,鹁鸽被扫了一下,晕乎乎的落到木廊前,随后被婢仆捧了起来,解下颈上的竹杆,递到两人面前。

“建康来的?”

南康公主取出绢布,从头至尾看过一遍,脸上的诧异掩都掩不住。

“宫中美人滑胎,天子盛怒,降李淑仪位。两位皇子求情无果,出言顶撞,天子气怒攻心,晕倒太极殿。”

“大司马温上表,东海王有愤怨之语,宅邸收拢恶少年,有不轨之心。请依昌邑故事,筑第吴郡。”

第一条,宫中美人流产,线索直指李淑仪。司马昱大怒,降其品位。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为亲娘求情,结果没把握好尺度,把亲爹气晕。

背上这个名声,太子之路定将不顺。

第二条,桓大司马上表告状,指废帝司马昱有不轨之心,纠结恶人,很可能妄图复位。为打消他的野心,当依旧例废其为庶人。

这两件事貌似没有瓜葛,背后却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夫人握住公主衣袖,轻声道:“阿姊,要起风了。”

南康公主攥紧绢布,看向难得笑开怀的桓容,叹息一声,道:“冬日已至,寒风将起,江州的礼恰逢时机,怎么走这条路,还要瓜儿自己决断。”

李夫人唇角微勾,微微侧首,鬓发拂过脸颊,蛾眉曼睩,几可入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准备下刀

砰!

一只漆盏摔在地上,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太极殿中寂静无声,只余司马昱粗重的喘息。

“你方才说什么?”

司马昱靠坐在床榻上,绣着龙纹的大衫披在肩头。须发皆白,双眼凹陷,病容彰显,与桓容冠礼上所见几乎像是两个人。

宦者趴伏在地,头抵着青石,微哆嗦着,额前冒出一层冷汗。

“回陛下,两位皇子受太后召,前往长乐宫。”

“都去了?”

“是。”

“好、好得很!”司马昱怒极反笑,“这是看朕病重,等不及了?”

宦者大气不敢喘,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一个字都没听到。

“朝中可有变化?”司马昱精神不济,怒气爆发,人愈发显得疲惫。靠坐在榻边,半闭上双眼,抑制不住的咳嗽两声。

“朕病这些时日,朝中文武可有动作?”

“回陛下,长乐宫曾派人往乌衣巷,并书信青溪里。”

“哦?”司马昱睁开双眼,“可知是何事?”

“陛下恕罪,仆未能打听分明。”

司马昱冷笑两声,道:“不外乎是让士族高门出面,催朕立皇太子。看来朕这一病,褚蒜子终于坐不住了。”

他早就知道,那个女子不会安心呆在长乐宫。只要出现机会,必定会牢牢抓住,试图重掌台城,借以彻底翻身。

这次是他大意,没想到自己仍能有子,也没料昆仑婢胆大如此!更没想到两个儿子早生二心,平日里的孺慕孝顺都是作戏。

不过,这样倒也不错。

至少让他看清许多事。

手足相残、父子相仇于皇室并不罕见。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快得超出想象,更是没法把握。

司马昱叹息一声。

早在郗超过府,他就该预料到今天。

昌明貌似憨厚孝顺,背后算计一点也不少。道子自幼机灵,可惜心思有些歪,且性格急躁暴戾,无人约束,日后定当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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