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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15)

答应合作,你好我好大家好,保不住王爵,至少还能做个县公,平安无事活过下半辈子;不答应的话,桓容撒手不管,桓温分分钟弄死他。

侥幸避开死劫,照样会沦为他人手中棋子。

同样是执棋,桓容始终留有余地,其他人就不一样。

所谓卸磨杀驴并非虚话。区区一个废帝,随时能为他人取代。不提旁人,宫中的褚太后第一个容不下他!

有什么样的结果,端看司马奕能不能想明白。

或许该说,他是不是愿意想明白。

三支队伍先后出发,没有打出桓容和南康公主旗号,而是混在出城的商队中,并没引来任何注意。

桓容登上城头,眺望远行的队伍,深深吸了一口气。

被动也好,主动也罢。

既然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走下去。前方的道路并不平坦,碎石荆棘遍布,然而,他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前行或许艰难,后退却会丧命。

甚者,落入万丈深渊,落得个尸骨无存。

桓容挺直脊背,用力握紧双拳。屏息两秒,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耳鼓微胀,胸腔一阵阵闷痛。脑中乱麻依旧,却隐隐能寻到线头,杂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

“使君,起风了,恐将有雨。”钱实看一眼天色,出声提醒道。

“雨?”桓容伸出手,感受缠绕指尖的冷风,突然笑了,“晦日消灾解厄,下一场雨未必是坏事。”

或许为验证桓容所言,不出数息,天空乌云聚拢,几点水珠从天而降,很快牵连成线,织成透明的雨幕,被风吹拂,薄纱般覆上城头。

“使君,小心着凉!”

钱实出身流民,淋雨是常事。轮值守城的蔡允凌泰出身水匪,常年行在河湖之上,更是不觉如何。

桓容则不然。

闻听使君幼时孱弱,多年同汤药为伍,如今虽已大好,着凉仍是大忌,淋雨更加不成!

钱实等人苦口婆心,几番劝说,桓容知道好歹,摆摆手,没打算体现“名士潇洒,魏晋风流”,而是老实披上斗篷,快步走下城头,准备打道回府。

彼时,城中一片热闹,尤其是溪边水岸,更是人声喧闹。放歌之声和清脆的笑声交织,伴着细雨,组成一曲独特的乐章。

临河宴饮的郎君、漂洗衣裙的女郎、河边驻足的艄公、水中嬉闹的少年和童子,节日气氛中,固有的观念似乎被打破,无论士族庶人,一样聚于水边,循着先人的传统,洗去灾厄,迎来新岁。

马车经过时,桓容推开车窗,眺望水边,见有几名年少郎君兴致起来,一人吹埙,两人击掌,同歌一曲魏风,引来众人相和。

歌声传到对岸,少女们不再漂洗衣裙,而是手挽着手,唱出古老的曲调,同郎君歌声相应。未等一曲结束,更是用力踏着双足,踩着击打出的旋律,跳起先民传下的舞蹈。

少女身段柔软,动作却带着一丝刚劲,甚至有几分狂野。

类似的舞蹈,桓容曾在盐渎看过。

和舞女乐人不同,这样的舞更接近原始,无需琴瑟为伴,简单的拍子,简单的动作,彰显出骨子里的热情奔放,让人不自觉跟着击掌,甚至想要加入其中。

少女们开始旋转。

裙摆飞扬。

郎君们的歌声更高,勋音悠长,同敲击声巧妙融合,连雨声都加入其中,为这一曲舞喝彩。

少女们停止旋转,舞蹈却没有结束。

陆续有少年加入其中,乃至壮年汉子,一同踏着节拍,双足顿地,双臂高举,似在歌颂先民,又似在询问上天,先人开疆拓土,四夷臣服,创下千年辉煌,缘何荣光骤散,华夏之民沦入百年乱世,流离失所,成为待宰的羔羊?

雄壮的声音连成一片,雨幕为之震动。

桓容合上车窗,靠向车壁,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迷茫之色尽褪,仅留下坚定和毅然。

“回府。”

“诺!”

马车行进间,一只苍鹰由北飞来。

穿过长长的石阶,又过一条石桥,马车停在刺使府前。桓容刚跃下车辕,头顶就响起一声嘹亮的鹰鸣。

“阿黑?”

桓刺使双眼微亮,来不及取羊皮,干脆将长袖缠在前臂,接住飞落的苍鹰。

“总算是来了。”

口中低声念着,手指抚过鹰羽,感受到一丝潮气。

桓容没有在门前多留,吩咐两句之后,快步走进前院。

苍鹰振动两下翅膀,松开桓容的前臂,伴着他一路低飞。结果没飞多远,就闻两声稚嫩的虎啸。

三、四个月大的幼虎,乳牙未换,体格却长大不少,再不会被视为家猫。

额头王纹清晰,身上的花纹足有两指宽,皮毛光滑,足掌宽大,尖锐的利爪伸出,已初现百兽之王的勇猛姿态。

“吼——”

幼虎嗅到桓容的气息,一前一后跑来。身后跟着虎女和熊女,确保它们不会伤人。

眼见小老虎跑到跟前,直接翻倒打滚,前爪叠在胸前,露出柔软的肚子,桓容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弯腰揉上两下。

“噍!”

此举引来苍鹰不满。

吃肉的鸽子就算了,这两只算怎么回事?!

苍鹰很不满,后果很严重。

成年麋鹿都能抓起来,何况是区区两只幼虎!

于是乎,在桓容震惊的目光中,苍鹰俯冲而下,直接抓起一只幼虎,瞬间飞高五米。

“噍!”老子让你撒娇,让你露肚皮,让你嚣张!

“嗷——”

小老虎懵了。

乍然离开地面,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的吼叫挣扎,样子别提多可怜。另一只幼虎翻起身,对着半空大吼,一阵张牙舞爪。

熊女和虎女面现焦急,正没办法时,忽听桓容道:“阿黑,下来。”

两人齐刷刷转头,桓容似未察觉,凝视半空的苍鹰,眉间皱出川字。

“噍——”

“下来!”

“噍——”

“不下来没肉吃!”桓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的份都给阿圆。”

话音未落,一只圆滚滚的鹁鸽振翅飞来,见苍鹰抓着幼虎,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如果鸽子也有表情,这时肯定张口大笑,就差得意的说一句:你小子也有今天!

桓容无语良久。

这是都成精了?

“阿黑,下来,莫要伤了它。”

好说歹说,苍鹰总算降低高低,双爪一松,丢下幼虎。熊女连忙上前两步,将掉落的圆球接个正着。

幼虎着实被吓到了,双耳紧贴,嘴里嗷嗷叫个不停。

桓容接住苍鹰,倒也没有“狠心”责备,仅是对熊女和虎女摆摆手,道:“带它们下去。以后莫要再让它们来前院。”

“诺!”

姊妹俩齐声应诺。

鹁鸽仍在咕咕叫着,扑扇两下翅膀,俯冲一回,到底没有苍鹰的力气,虎毛没抓下几根,反倒被虎爪拍了两下。

桓容摇摇头,带着苍鹰走上回廊。

木屐声逐渐远去,虎女和熊女方才直起身,互相看了一眼,表情中都带着后怕。万幸幼虎没有伤到,如若不然,自己纵容幼虎离开院落,肯定有不小的责任。

回到正室,桓容让婢仆取来软布,亲自为苍鹰擦拭羽毛。又命人送上鲜肉,夹起几条喂过去,总算让这位不再炸毛。

解下鹰腿上的竹管,顺手将满盘鲜肉推到苍鹰跟前,桓容挥退婢仆,取出绢布细看。

信中内容不多,寥寥几句,言明交易妥当,无需挂心,慕容垂送来的人将如数送到幽州。

另外,提起北方雪灾,草原牲畜死去大半,草原上开始闹饥荒,慕容评处境困难,慕容垂和慕容德不缺粮,彼此却互生猜忌,开春之后,北方战况或生变化。

“缺粮吗?”

桓容微微皱眉,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数。如果打不起来,之前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再看书信内容,紧皱的眉头忽又舒展。

慕容评缺粮,柔然部落也是一样。

没粮怎么办?

以这些部落的惯常思维,自然要挥刀去抢。可以想见,慕容鲜卑的内讧不会结束,同柔然相邻的氐人和秦氏都不会安生。

“要不要插一手?”

桓容斜倚在榻边,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敲着膝盖,一下接着一下,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掀起一丝笑纹,活似见到到鱼,正准备下爪开捞的狸花猫。

不能直接插手,倒是可以煽风点火。

苻坚王猛有日子没消息,难保又憋着什么坏水,还是让他们有事可忙,才不会总盯着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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