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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43)

加上此番带兵驰援,击退氐人,对全城上下有活命之恩,杨亮主动放下身段、摆低姿态,实是理所应当。

桓容没摆架子,也不打算为难他。

甭管此人和桓大司马有什么不对付,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拉拢,借机巩固桓氏在西边的势力,而不是进一步结仇。

“杨使君客气。”桓容弯腰走出车厢,利落的跃下车辕,长袖振动,皮弁上的彩宝在烈阳下熠熠生辉。

双足落地,桓容向杨亮还礼,目光转向站在杨亮身侧的官员和豪强,微微颔首,五官俊秀,笑容温和,活脱脱一个儒雅郎君。

众人不免有一阵恍惚。

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将这个俊雅郎君同血腥的战场联系到一起。

见到桓容的态度,杨亮暗中松了一口气,向桓容介绍同行之人,提到领兵袭仇池的儿子时,小心观察桓容的神情,只见他双眼微瞪,表情略有些复杂,却不像是震怒。

不想儿子被问责,杨亮咬咬牙,当下弯腰,希望桓容能网开一面。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要能保住儿子,他父子必投向桓氏,唯桓容马首是瞻。

“杨使君快请起!”

桓容扶起杨亮,心知自己刚刚走神,给了对方错误认知。好在错有错着,不用他费力开口,对方已拍着胸脯打下包票,主动跳进碗里。

祸的确是这对父子惹的,上表朝廷,罪过绝对不小。

当然,如果杨亮父子能打下仇池,结果就会完全不同。现实是他们没有打下地盘,反而引得氐人兵临城下,损兵折将,致使境内百姓遭难。

换成几年前,桓容必不会帮忙隐瞒,现如今……桓使君暗中叹息,面上带笑,当着梁州文武和豪强的面,托住杨亮手臂,温言劝慰。没有当场将话说得太过明白,释放的善意却做不得假。

如此一来,不只杨亮父子,同行的文武豪强分明都有几分放松,不再如先前紧绷。

此番出兵仇池,绝非杨亮一人独断,梁州上下或多或少都有牵扯。

桓容可以不管杨亮的请求,但这样一来,就会站到州内官员和豪强的对立面。左右衡量,只能折中选择,保下杨亮父子,至于其他,可留待以后再议。

一番寒暄之后,杨亮请桓容入城,为其设宴洗尘,却被后者婉拒。

“氐贼此番退去,难保心有不甘,率兵再至。容欲驻兵城外,同杨使君彼此呼应,遇敌来袭自能从容应对。使君此刻回城,可加固城防,如人手不足,容可借兵三百。”

桓容笑容温和,诚意十足。

杨亮感激涕零,收下桓容借出的三百甲士,率众人返回城内。

目送一行人返回,桓容重新登上武车,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回想方才走神,不禁摇头失笑。

这事真不能怪他,谁知道杨亮会给儿子起名叫杨广?

不过,从某些方面而言,这两位倒也有相似之处。爱美人是一则,独断又是一则。如果不是杨广信心膨胀,而是依照杨亮的计划执行,或许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世事难料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攻入武都

杨安率兵围攻梁州城,多日不下,反被桓容所部击退,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大营。

此时,撤兵的旨意已送至营中,杨安手捧竹简,扫视左右部将谋士,表情阴郁,许久一言不发。

众人暗递眼色,知晓使君心有不甘,不愿就此撤兵。

事实上,不是援兵赶到,梁州城眨眼就要攻破,大把的金银绢帛、大批的粮食人口就在眼前,换成谁都不会甘心。

问题在于,遗晋援兵赶到,且战斗力明显不弱。今日接战,大军死伤超过八百,逃散的更是超过五百。营中人心涣散,全无斗志,继续和对方打下去,未必能捞到多少好处。

为今之计,是尽速撤回仇池,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日后再来找回场子。

反正抢也抢了,杀也杀了。

杨广带兵火烧城门,仅仅是面上不好看,并没造成太多实际损失。反观己方一路南下,抢到的金银绢帛不在少数,从将官到士卒,全都不大不小的发了一笔财,就此撤兵算不上亏。

唯一感到郁闷的,大概只有女儿被抢的部落首领。奈何赞同撤兵的占到多数,只能黑脸坐着,愤懑的不发一语。

别人都不想打下去,自己叫嚷着拼命,十成要犯众怒。

有杨刺使的支持?

长安连下两道旨意,刺使也不能明摆着抗旨。如若事后追究,杨安不想担责,把自己推出去顶罪,部落上下都要遭殃!

氐主常轻罚重罪,但多数时间都是“外人”。换到氐人部落,绝对是铁腕统治,想想都是心惊。

“尔等怎么看?”杨安出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做出头的椽子。

杨刺使明显不想撤兵,谁先开口谁倒霉。但要违心的坚持出战,绝对做不到!

大家都不是傻子,送死的事没人愿意干。

许久无一人答话,杨安脸色更黑,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此时此刻,他不免有些后悔。接到旨意的当时,他就想下令拔营,可之前叫嚷着不下梁州城誓不罢休,立即改口又觉得没面子。

结果众人会错了意,以为他要“决战”到底,没人敢触霉头,自然不会主动出声,给出台阶。

没台阶可下,杨安不免尴尬。

越尴尬脸越黑,脸越黑误会越深。

最后,杨刺使面沉似水,帐中落针可闻。

先有桓容走神,后有杨安脸黑,要么说,身在高位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被人会错意,后果实难预料,闹不好就要走向另一个极端。

桓使君运气好,沉默半晌就能心想事成。

杨安却属于霉运当头那一类。

军帐之中,无人领会杨刺使对面子的顾虑,只想保全自身,低着头不出声,使得气氛更加尴尬。

足足两刻钟过去,杨安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头顶冒烟。

众人同时一凛,心头发颤。

许久,终于有一名谋士壮起胆子,试探道:“明公,朝廷连下两道旨意,如执意不遵,恐有不妥。”

杨安黑着脸眯起眼,腮帮绷紧,心中却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出声了!

见他这般表现,谋士心中打鼓。奈何已经起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今遗晋援兵赶至,梁州城不可轻易再下,如继续攻城,损失定然不小。”

“仇池西接吐谷浑,本次明公挥师南下,已有吐谷浑部落趁机骚扰边界。目前遇灾的虽是遗晋,但明公不可不防。一旦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其必生出歹心,趁机东进也非不可能。”

“此外,什翼犍野心勃勃,之前无奈称臣,未必不会再次翻脸。明公镇守之地至关重要,绝不能为他人所据!”

见杨安没有打断,脸色微微生出变化,谋士越说越顺,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最后用力一咬牙,拱手道:“梁州城随时可下,仇池、武都万不能有失,还请明公三思!”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众人登时有了底气,纷纷出言附和,请杨安以大局为重,暂时撤兵,以防吐谷浑趁机东进。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好歹比打不过撤兵好听百倍。

杨安沉思叹息,无奈道:“既如此,便撤兵吧。”

众人长吁一口气,纷纷出言:“使君英明!”

不过,撤兵不代表安全,梁州得知消息,未必不会派兵追袭。大部队想要平安撤回仇池,必定要有人断后。

无论谁接到断后的命令,都意味着凶多吉少。

之前“热烈”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众人又闭上嘴巴,坚决不肯主动请命。

杨安没有着急点兵,而是靠在矮榻旁,心中盘算着,此番回去,该如何给长安上表才能继续坐稳刺使官位,以图日后。

杨刺使兀自陷入沉思,许久没有出声。

众人的心吊到嗓子眼,迟迟放不回胸腔。

与此同时,桓容已在距梁州城外五里处扎营。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遇上贼兵来犯,可以第一时间反应,同样能让杨亮父子放心,桓容之前说不入城,绝非表面姿态,而是真的如此打算。

杨亮吃下教训,亲自带人督造城防。

借来的三百幽州兵巡视城内,并教士卒壮丁搭建箭楼。空暇下来,还会随士卒外出伐木,“修补”破损的城门,彼此的关系愈发亲近。

可到了饭点,幽州兵单独开伙,每每香飘十里,梁州兵就只有看着流口水的份。

桓容说得明白,梁州遭逢兵祸,府库必定不宽裕,他带有军粮,三百人的伙食可以自备,无需城内操心。

杨亮终归是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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